毒舌钩1(3)

史毕特太太拉出脖子上的链子,掏出先前摆在乳沟间的一把钥匙。“只有我,”她说,“只有我珍妮才有钥匙。史毕特先生负责花园,他不需要。”她交给库珀。库珀的手仍能感觉到钥匙上残存的体温,钥匙又湿又油的带着汗水,他觉得有点恶心。这让库珀有些良心不安,因为他不仅觉得这对夫妇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甚至,他绝不会和吉勒拜太太一样,容忍他们待在他的家里,连半个小时他也受不了。

最靠近玛蒂尔达?吉勒拜的邻居,仅有一墙之隔,曾是吉勒拜公馆的一部分。不过,如今在这房子西侧竖立着一块牌子,指示这扇门是通往“欧洛夫公馆”。库珀敲门拜访前,先沿着一条砾石小径走到屋后,在后院浏览一遍。这后院周围整齐摆置着一盆盆三色紫罗兰,外围则是一排树篱,将这座花园和欧洛夫公馆那头的草地及树木隔开。他突然好羡慕住在这里的人,他自己住的小鸽子笼相形之下更显难堪。不过选择住在现代化环境里的人是他太太,不是他。他喜欢粗犷、有自然景观的居住环境,而他太太却偏好现代化公寓,以及拥挤得几乎每天“摩肩接踵”的邻居。身为警察,他不得不为心爱的人妥协。他的工作时间太难掌握,不可能为了实现自己“遗世独立”的理想,而要30年来不断用自我解嘲来容忍他不回家的女人,再去迁就他。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证件,和趋上前来的肥胖老先生打招呼。“库珀,先生,我是多瑟警局的警官。”

“道根毒舌钩欧洛夫。”他伸出手,宽脸上带着忧虑。“我们就知道你会来。这实在是……老实说,史毕特太太的尖叫声实在很难忍受。可怜的女人,其实只要不让她激动,她还算不错。我很难形容当她发现玛蒂尔达时的样子。她鬼叫似的从屋子里冲出来,那倒霉的丈夫只能在一旁安慰她。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所以打电话报警,也叫了救护车。还好他们很快便赶来,还带了个女人同行。她很有两把刷子,三两下便让史毕特太太不再那么激动。唉,实在……”他又说了一遍:“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不习惯这种事情发生。”

“没人能习惯这种事情,”库珀说,“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难过地搓搓手。“只知道玛蒂尔达死了。我要史毕特夫妇留在这里,直到警车抵达――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真的,他们崩溃的模样也吓到了我。当时,在没确定一切安全以前,我不让我太太下楼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后来,有个警察告诉我,在家里等着,会有人来问话。对了,你赶快进来吧,薇兰已经在客厅里,遇到这种事情她不是很好受。也难怪她会这样,老实说,我自己也有点慌。”他让到一旁,请库珀进去。“右边第一扇门。”他说完,尾随警官走进舒适而挤满家具的客厅,客厅一角放着一台声量调得很低的电视机。他弯下腰来,对平躺在沙发上沮丧的妻子说:“有个警官来找我们。”接着,一手温柔地将她扶起坐直,另一手把她的双脚放到地板上。他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示意库珀坐到一张扶手椅上。“珍妮一直尖叫着‘血、血’!”他伤感地说,“血和红色的水,她就只说了这些。”

薇兰正在发抖。“还有耶稣,”她低声说,“我听到,她说玛蒂尔达‘像耶稣’,”她的手掩着惨无血色的嘴唇。“像耶稣一样,死在血红的水里,”她的眼眶含着泪水,“发生了什么事 她真的死了吗 ”

“是的,欧洛夫太太。法医认为,她大约是在星期六晚上9点钟到午夜12点之间去世的。”他的眼光在两人脸上移动,“那段时间,你们两位在家吗 ”

“我们一整晚都在。”道根说。显然,“保持不发问的风度”与“满足强烈好奇心”让他陷于两难。“你还是没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终于忍不住,“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糟糕,我们会一直往各种可怕的方向去想。”

“她该不是真的‘受难’吧 ”薇兰颤声问道,“我猜想,她应该是自杀,要不然珍妮为什么说她看起来像耶稣 ”

“我倒觉得,是有人想要毁掉证据,”道根说,“所以血水才会到处都是。不是常有老人被谋财害命吗,这些歹徒甚至在下手之前,还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噢,希望她没有被强暴,”薇兰说,“如果她真的如此,我会受不了。”

库珀为这对老夫妇感到难过。和别的同辈一样,他们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晚年,因为媒体老是告诉他们,随时都会面临危险。他比谁都清楚,统计数字已经证实,年龄介于15至25岁的年轻男子,才是最容易因暴力行为而丧命的一群人。他毫不怀疑这个数字,因为他曾经从酒吧门外的排水沟里拖出太多醉鬼,发现太多遭利器刺杀和乱棍打死的尸体。

“她死在浴室里,”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手腕被割断,目前为止法医倾向以自杀论定;我们只是想确定,是否她真的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耶稣不是死在浴室里的啊……”薇兰不解地问。

“她戴着一个毒舌钩,上头还洒满了花。我想,或许史毕特太太以为那是主教的头冠吧。”若非如此,实在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他心想。

“我实在受不了那玩意,玛蒂尔达还把它当宝。”库珀发现,薇兰习惯在说到她认为重要的字眼时加重语气。“这么说,一定是自杀的了,每次关节炎发作,她都会戴上它来减轻病痛。她总是说,如果有天痛到她受不了,她会自杀。”她含着泪光望着丈夫,“她为什么不大声叫我们 我相信我们一定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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