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天然美女(1)

遇见丁香那天,天空很奇怪地下着雨。下雨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种下雨的方式:太阳懒散地躺在半空的云彩里,露着“犹抱琵琶”的脸,蓝得有些发青的天空底下,却细细密密地下着雨。

在五号教学楼六层的练功房里,阿森鬼鬼祟祟地搭着我的胳膊探头往外看。从这里望出去,看见的永远是茂密的树丛和若隐若现的情侣。

“这不是个适合排练的地方。”学长把钥匙交给我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而后,又很暧昧地笑着,“不过,或许是个适合创作的地方。”

在练功房里呆了一年之后,事实不幸地证明了,这两句话都是正确的。

在练功房里,鼓手阿森,贝司手小田,吉他手我,一共三杆光棍。每人都兼任作词、作曲兼歌手等若干项重要职务。在一年的排练时间里,作为乐队主要负责人的我,悲哀地发现尽管当初我们为了得到学校的社团资金拨款作了种种美妙的承诺,却没有几首拿得出手、配合得娴熟的曲子。“五四”献礼快到了,如果不给学校领导们看一点“成果”,从此以后,我们恐怕就真的没好果子吃了。

所以当阿森又一次以寻找灵感的名义试图趴在窗台上“眺望远方”时,我毫不客气地把这小子一下拍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的灵感多得都够把珠穆朗玛给喷发了,哥们儿,咱回去练曲子,行不?”

小田正在后面喝他的酸奶,他的个子有点儿“小小的缺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喝酸奶能长个儿,居然一天三盒坚持不懈地喝,刚听完我的话差点把喝进去的酸奶都给喷出来,“老大,你能不能等我喝完再幽默一把。”他抹了抹唇边的奶,笑笑说,“阿森今天的目标不是小树林,已经改成康庄大道了。”

“什么?”我不解地回过头去问。

他的嘴正裂得比酸奶还酸:“今天下午,不是有个校报的记者要来采访我们乐队吗?”

嗯,我知道这事,不就是学校为了表扬一下所谓的社团先进文化,抓几个典型捧一捧,艺术方面不知道怎么居然盯上我们这些“摇啊摇”的青年了。

“嘿,阿森那家伙八面玲珑啊,不知道从哪里打探来消息,说来的记者是中文系的系花,追她的人,都能从学五食堂直接排到学一。”小田一脸得意地在那里猛爆阿森的料,却冷不防被阿森一巴掌打在脸上,“兄弟,我终于知道,任何秘密告诉了你,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

美女,能有多美,在这个上帝终于无可奈何地宣布告老还乡从此不再过问人口制造的年代里,女人们随心所欲地用化妆盒里的颜色调出另一张脸,看多了阿森所谓的“美女”,除了对他的审美水准嗤之以鼻外,我不得不给阿森补习美女鉴赏过程的基础知识。

记得大一时,他对着电脑上一张PS得几乎“面目全非”的美女相片大流口水,我就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看一个“非物质”的美女,首先要看相片有没有PS过;看一个“物质”的美女,首先要看看她有没有对自己的脸PS过。如果排除前期化妆后期制作的“加工”效果,那么这个世界上的美女不会比我们的国宝大熊猫更多。当时,阿森听了我的话异常地.沮丧,可几天后他又开始看PS过的美女照片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无知者无畏”。

所以尽管阿森和我一起在杉大度过了将近三个春夏秋冬,我们依然无法说服彼此接受对方的美女观人生观世界观。可在某种意义上,我又不得不承认,阿森的这种美女观适用于他的生活方式。阿森对于美女,更多的时候抱着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原则,可以说,阿森是一个武侠小说意义上的“花痴”,是那种段誉式的人物,他喜欢看美女,喜欢议论美女,但他很少主动出击。美女对他这种人而言,的的确确是放在帐幔低垂的帘子后“月朦胧,鸟朦胧”的花瓶,而不是解决生活需要的容器。

这种生活态度又决定了阿森习惯于和所有的美女保持距离――无论是当时客观条件所致还是刻意而为之,即便有机会和他“仰慕已久”的美女走在一起,阿森也会刻意地以温良谦恭的方式让美女先行,而他则习惯于保持靠外且靠后的方式,殷勤地为美女挡住来自过往车辆的潜在危险。只有我和小田知道,这种距离方便阿森最大限度地进行他的审美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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