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作为师团长的土肥原高举明晃晃的战刀,率领他的"野州健儿"从大阪港乘船直抵塘沽,登陆后乘火车至北平,在西直门外宋哲元的旧兵营稍事休整,即投入华北战场。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土肥原的部队强渡永定河、拒马河与大清河,攻取保定,沿石家庄、邢台、邯郸、安阳、新乡一线疾进,一举控制了黄河渡口。所经之处滚过冷刀烈火,焦土裹地,血气蔽日。日本报界大肆吹捧土肥原的锋利和凶猛,他成了华北战场上的一颗"明星",在黑云如铁的天空闪耀。
土肥原在担任战地指挥官时,粗暴地践踏进行战争的法规和惯例,疯狂屠杀手无寸铁的人民,惨无人道地虐待俘虏,所犯罪行均受到指控,被写在判决书里。
从"九·一八"事变起不过十余年的工夫,他就踏着尸骨和血泊,由大佐擢升为大将,双肩戴上了带穗肩章,这极罕见的晋升速度是与他的罪恶相称的。他的胸前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金光闪闪的"瑞宝"、"猛虎"、"金"、"旭日双辉"勋章,显示着他骇人听闻的功勋。
就是这样一个遭万笞也不能平冤,死百回也不足以抵罪的战犯,当初在讨论战犯名单时,西方的某些检察官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不主张将其列入甲级战犯,理由是他的罪行"缺乏确凿有力的证据"。这使中国的检察官愤怒和吃惊。他们据理力争,保证在审讯期间提供必要的人证与物证,以证明他是创造"九·一八"事变和伪满洲国的幕后策划人和具体执行者,同时郑重声明,如不将其列入甲级战犯,中国检察官势难继续工作。中国检察官的斗争取得了胜利。
事过两年半,《判决书》对土肥原作出了公正的评价:"在'九·一八'事变之前,他已在中国度过了18年,被视为陆军部内的中国通。他对于在满洲所进行的对华侵略战争的发动和发展,以及嗣后受日本支配的伪满洲国之设立,均有直接关系。日本军事集团对中国其他地区所采取的侵略政策,土肥原借着政治诡计、强行威胁和武力手段,在促使事态的进展上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审判大厅里只有一次响起土肥原的声音,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没有!"此后他就躲在这象征性的两个字的背后保持沉默。他时常与邻座的被告及他的律师低声交谈,但对法庭始终保持沉默。他并不孤单,在25个被告中有8人与他结成了沉默的战线。他的律师和证人却用黑色幽默一样的谎言,竭力把审判降低为一场游戏。
土肥原的第一个证人爱泽城原是他手下的一名特务。他在出庭作证时说,土肥原为人忠厚坦白,他掌管的沈阳特务机关只是收集情报,并无其它秘密活动。我检察官当即引用该特务机关向日本政府邀功请赏的材料予以反驳,这份材料的首页盖着土肥原的印章,里面记载了在中国许多城市的大量阴谋活动。其中一页写道:老百姓"一闻土肥原、板垣之名,有谈虎色变之状"。我检察官指出,这是他们两人残害中国人民的真实写照。美国律师却别有用心地说:这是在谈老虎,与本案无关。我检察官又驳。围绕老虎的舌战引起一阵阵哄堂大笑,气氛极为不庄。
土肥原由于参加准备、发动和进行侵略战争,由于破坏进行战争的法规和惯例,被判处绞刑。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的25个战犯中,他和板垣是被判定犯罪条款最多的两人,都犯了七条"破坏和平罪",其中最重的一条是"命令准许违约行为"。在接到判决通知后,这个斗智天才又挑起了一场风波。
土肥原别出心裁地向美国最高法院递交了上诉书。而美国最高法院竟以5票对4票的多数,通过受理上诉。对于这样一个荒唐的局面,中国首席法官梅汝?义正辞严地指出:"如果代表11个国家的国际法庭作出的判决要受一个国家的国内法院重审,那么就有理由担心,任何一个国际性的决定和行为都可遭到某一国的推翻和改变。"中国《大公报》1948年12月8日发表题为《愿两事正告美国》的社评,强烈谴责美国最高法院的行径,指出这种行径是对"远东各国抗战死难平民的侮辱",日本战犯的暴行"铁案如山,天下皆曰可杀,死罪万难饶恕"。在各国法官及世界进步舆论的强大压力下,美国最高法院不得不又以6票对1票的多数否决了重审的决定。
有意思的是,关在鸭巢监狱里的死囚都有足够的情致,咬文嚼字地写上几行安慰自己的诗句。土肥原的绝命诗照录如下:
苍天永恒兮吾魂欲往,
君主万世兮永保无恙;
吾命已绝兮后继有望,
尧舜升平兮日益隆昌。
临上绞架仍然是那副假脸和它包裹着的罪恶灵魂。天皇应该祭缅他的这位忠义将领,土肥原作为他的鹰犬,辛劳奔波了一辈子,甚至全然不顾弃家之苦。美军到他家搜查时,以为一定会有许多中国的金银珠玉古玩之类,孰料在他租用的两间小屋里,竟然一贫如洗。他图的是什么 杜威在他的《人性与行动》一书中写道:"希望得到新的值得炫耀的东西、对故土的热爱、胆量、忠诚、出名的机会、金钱或者职业、爱慕、对祖先和神灵的虔诚--所有这些组成了战争的力量。"土肥原欠下了滔滔血债,他只偿还了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