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咏琦捂住嘴,惊叫:“我的天,这麽可怕。”
妈妈说:“所以爸爸害怕共产党。”
黄咏琦想想,又说:“你信里会写什麽,也不用怕他们检查。”
妈妈说:“我想也是,希望他们两个收到我的信,接受我的忏悔,只是因为忙,还没回信。”
黄咏琦问:“你们这样到处跑,他们写信,找得到你吗?”
妈妈说:“这次在香港一定会多住几年。过一年,我到昆明去上大学,家里也会转信给我。”
黄咏琦见有机会转话题,赶忙接口,说:“你决定上西南联大,那麽有把握吗?”
妈妈说:“为什麽没有。我从小立志要上北京大学。”
黄咏琦说:“那是全国第一的大学,考不上呢?第二志愿呢?”
妈妈说:“第一志愿,西南联大。第二志愿,西南联大。第三志愿,西南联大。”
“大狂徒。”黄咏琦站起来,用手戳著妈妈的额头,说,”好了,到时间了,去剪头发吧。我这个礼物现在就给你,还是明天到学校再给你?”
妈妈说:“随你便。”
黄咏琦说:“现在给你算了。”
“好吧,那就谢谢了。”妈妈把黄咏琦的礼物放进书包,背起来,又到桌上拿起开水杯咕通咕通喝完。
黄咏琦说:“好好喝,多存点眼泪去哭。”
妈妈红著脸,不理她,转身在屋门边提起下午在街上买的大包小包,走出屋门去。
不想她们两个到客厅,看到黄咏琦的父亲坐在窗前桌边椅上看报。他穿著整齐的藏青西装,打著大红的领带,一件风衣搭在身边一张椅背上,一个手提箱放在脚下。黄咏琦的母亲也刚从厨房走出来,烫得蓬蓬松松的头发,高高瘦瘦的个子,穿著大花旗袍高跟鞋,手里端个茶盘,茶盘上放了一杯冒汽的茶。
“爸爸,你什麽时候回来,我怎麽没有听见。”黄咏琦有点意外。她的父亲到内地出差,没想到这麽早就回来了。而且母亲也在家里。
“对呀,你们在屋里大吵大闹,怎麽听得到外面的声音。”黄咏琦的父亲并不放下报纸,眼睛从报纸上方看过来,看著妈妈。
“我刚才开门去看,”黄咏琦的母亲在桌上放下茶盘,一边笑著说,”你们两个指手划脚自顾自,把你们抬走了都不晓得。”
妈妈和黄咏琦两个都红了脸,低下头。
过几秒钟,黄咏琦抬起头,指著妈妈对父母介绍:“这是我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陶琴薰,我对你们讲过好几次了。她的父亲是陶希圣。”
“黄伯伯,黄伯母,你们好。”妈妈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请安。妈妈到黄咏琦家来过很多次,但都是白天放学以后来,晚饭前就走了,从来没遇见过黄咏琦的父亲母亲。他们白天都去公司做事。
“呵┅┅”黄咏琦的父亲紧盯著妈妈,应了一声,又问,”他好吗?”
妈妈问:“谁?”
黄伯伯说:“你父亲。”
妈妈有点奇怪的看著黄伯伯,问:“您认识我父亲吗?”
“呵,不,不。”黄咏琦的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妈妈,举起报纸,读书一样说,”从芦沟桥事变,至今两年,日军全面进攻,占领了武汉广州,伤亡四十四万,却没有达到速战速决的目标。中国损失更为惨重,国军伤亡已不止一百一十万人了。中国军队不堪一击,全线败退,不能保卫一城一池,妇女老幼。中央政府迁入重庆,窝居四川盆地,想借中南西南广大土地和江山天险求生存。抗战形势要起变化了┅┅”
“爸爸,你做什麽?”黄咏琦有些撒娇地说,”明天是琴薰十八岁生日,我们刚去买礼物。现在她要去剪头发。”
黄咏琦的父亲看著妈妈。妈妈也看著他,不懂得他是什麽意思。
“你跟小孩子说这些做什麽,她们又不关心。”黄咏琦的母亲一边收拾风衣手提箱,一边说。
黄咏琦的父亲问:“你们都不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