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孩子们都说他们高傲自大、娇生惯养。杰茜卡宁愿住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木屋里,有一个妈妈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爱她的孩子胜过爱她的酒瓶。杰茜卡有一次想把她的酒瓶扔掉,结果妈妈把她踢倒在地上。
六个月之前,她的父亲命令仆人们六点就离开。格雷厄姆家是社会名流,他不能让佣人看到他妻子喝得烂醉。即使莫特夫人也被禁止和她一起玩,不过杰茜卡不在乎,她敢肯定这个保姆是个巫婆,是她在妈妈身上施了魔法,害得她生病。
“上床睡觉吧,”杰里米说,他努力管束着自己,“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杰茜卡用两只淡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学校因为圣诞节放假了,你忘了?妈妈说我想待到多晚就待到多晚。”
“你应该照我说的做,”杰里米指着她的胸口呵斥道:“妈妈是不对的,她可能让你从悬崖上跳下去,或者把头放进烤箱里。听我和爸爸的。”
无论他们的父母多么频繁地吵架,这两个孩子永远都不会感到习惯。现在是圣诞前夕,他们又开始吵了。房间里陷入了沉寂,杰茜卡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的哥哥走过来,把温暖的手放在她肩上。“对不起,我刚才生气了。想看电影吗?你喜欢看《愉快的生活》,他们每到圣诞节都放这部老电影。我们有录像,我们可以到楼上去看。”
“你知道我害怕三楼,”她说:“上面发生过可怕的事情。爸爸说如果我再到上面去,他就永远把我赶走。”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一盒瑞士巧克力,上面绑着金色的丝带。
“你为什么撒这么多谎,杰茜卡?”哥哥说:“这就是你没有任何朋友的原因。”这时,父母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杰茜卡没有回答,他们已经争论过十多次了。因为她的母亲经常撒谎,所以她觉得这是对的。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在这儿看电影。”
这所房子像一个旅馆那么大,但他们都住在二楼的左侧。杰茜卡的房间曾经是她妈妈的卧室,它紧挨着他们父母的房间。
“我们连一棵圣诞树都没有,”她说:“你觉得他们给我们买了什么礼物吗?”
“当然,”杰里米对她说,尽管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不能肯定。
他们的父亲是个心脏病专家,他在曼哈顿工作到午夜时候。她知道他可能忘了给他们买任何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拥有了一切。
“我有一个特别的礼物,”哥哥说:“你希望我现在就把它给你吗?”
“是的,”杰茜卡说,她拍着手笑着,“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让妈妈带我去商店,她说外面太冷,她不想让我得病。”
“在这儿等着,”杰里米对她说,然后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来后,递给她一个小盒子。他看着她急切地撕去了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银制的护符手镯,它上面除了悬挂着一个心形的护符,没有其他装饰。
“真好看,”她说,脸上洋溢着喜悦,“心表示爱。”
“看看背面。”
她把护符翻过来,看到她的名字刻在上面。“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哥哥,”她说着,走过去拥抱着他,“我是多么爱你。”
“我也爱你,杰茜卡。每年我都会给你再买一个护符。”
过了几分钟,巧克力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杰茜卡开始细心地剥开巧克力棒,她修长的手指跟他父亲的一样灵巧。格雷厄姆医生对学习的强调最终得到了回报,她读到了高中水平,她对数学和自然科学等课程的掌握远在一般水平之上。她父亲好几次说起,也许有一天她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外科医生。
她把糖纸并排着摆开,然后把巧克力棒做成了不同大小的砖块。“看,”她说着,舔了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如果你没把城堡拆掉,我们可以用这些巧克力把它盖完。”
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一定是她妈妈摔了灯或者花瓶。杰里米把电影录像插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然后把音量调大,以免被噪音影响。
据她所知,父亲从来不打母亲,除非是她喝醉了或者暴跳如雷的时候。格雷厄姆医生是位说话温和而仁慈的父亲,他会为家庭做任何事情。
她又听到什么东西“砰”的撞在墙上,杰里米在遥控器上按下了静音键,好像听到她母亲呜咽地哭。他让杰茜卡待在那儿,但她不愿意。他们离开房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来到父母的房间,发现门锁着。杰里米用拳头砸门,但里面没有反应,他哥哥坚持要回到她的房间去。在他们离开之前,里面安静下来。哥哥对她说,要么就是争吵结束了,要么就是妈妈昏过去了。
三十分钟以后,他们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大厅里,看是否能跟父亲谈谈,确认一切都好。这次,他们看到父母房间的门半开着。地板中央有一个破碎的瓶子,瓶子里流出的东西污染了一块地毯。母亲背朝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胳膊伸在两侧。她穿着一件黑边的睡衣,左脚耷拉在床垫的一边。他们的父亲瘫坐在一把蓝色天鹅绒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杰里米让杰茜卡去睡觉,然后进去跟父亲说话。杰茜卡没有听他的话,偷偷地溜到门外,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没事吧,爸爸?”哥哥问。
格雷厄姆医生比他妻子大十二岁,身高六英尺五,仪表堂堂,而菲利帕·格雷厄姆是个娇小柔弱的女人。杰里米和杰茜卡都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哥哥身高已经有五英尺十英寸,杰茜卡是她学校四年级学生里最高的。“你妈妈病了,孩子,”格雷厄姆医生说:“如果她不停止饮酒,她会死的。她的肝脏已经坏了。”
“我们准备怎么办呢?”
“我已经安排她去一个家庭滥用药品计划中心接受治疗,它是乡下最好的一家。”格雷厄姆医生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我们就是为这事争吵的。她正在用镇静剂治疗酗酒,她不是从街上买的,就是乡村俱乐部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我已经通知镇上每一个医生,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给她开任何药物。”
“但你要工作到很晚,或者半夜还要到医院去,”杰里米反对说。“最近的房子也有一英里远,我怎么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将不得不把杰茜卡一个人扔下。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知道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喝醉的,但我们身边有个成年人总会好些。”
“不用担心,”他父亲说:“一旦你妈妈开始治疗,我会让莫特夫人照顾杰茜卡。不等你知道,她就回家了,一切都会好的。”
杰茜卡回到她的房间里开始哭泣,现在她像恨她的母亲一样恨她的父亲。她不能自己待在这所大房子里,这里到处都是鬼魂,莫特夫人又是个巫婆。她希望她的母亲和父亲都去死,然后他们会给她新的父母来爱她、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