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眼睛终于消肿后,区晓觉就去Adair那里上课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还有些细细的血丝,但嘴角却扬着笑意。无聊的时候跟夏千打了电话,她正在去尼泊尔的路上,她也是个随性的女孩,去了尼泊尔,知道尼泊尔离巴基斯坦近,就又去了哪儿,然后把东南亚附近的国家挨着挨着地走了个遍。
“一会儿给你发照片,我都成黑碳了。”夏千吃吃地笑,又说:“你怎样?”
“恩恩。”区晓觉用肩膀把电话托住,腾出手来看了看电脑。还是没有顾眠发来的验证信息,有些失落。
“什么恩恩?你到底怎样?”夏千不满地说。
“这个……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好了。”区晓觉打着马虎眼。
“快说!”夏千扬声地说。
“我遇到了一个人。”
“男孩?”
“废话!”区晓觉第一次发现,夏千怎么这么迟钝。
“很帅?”夏千好奇地问。
“等你回来的时候,带你见啦!”区晓觉笑着说:“不过他都还没说过喜欢我……”
“那他喜欢你吗?”夏千问了个重要的问题。
“喜欢的吧,应该是喜欢的。”怎么会不喜欢呢?不喜欢会陪着她坐在石阶上聊天,怎么会带她去电影,怎么会骑单车送她回家,怎么会在她眼睛受伤的时候紧张呢,又怎么会那么亲昵地“擦”掉她鼻子上的雪糕呢。
这是初吻吗?这真是个有点奇怪,又让人不确定的初吻。不应该是这样,但却又是如此的甜蜜。
“你这个蠢女人。”听完她说的,夏千忍不住打击地说:“没听过黄舒骏唱过一首歌吗……不要只因为他亲吻了你。”
“呸呸呸!”区晓觉不爱听夏千这样说。那个时候的她,又怎么会相信顾眠不喜欢她呢?虽然他总是酷酷的样子,虽然他有时候对她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也有很多的时候,他对她,体贴,细腻,温暖。
在Adair的院子里,一边喝着龙井,一边翻着《呼啸山庄》,明明是一个复仇阴谋的故事,但里面的爱情却让人唏嘘,看到一段对白时,她指给Adair看,问怎么翻译会恰当一些。 Adair轻声地念了出来:If you also exist in this world, then this world, regardless of what, has to me is meaningful. But if you not, regardless of this world has how well, he in my eye is also only a wilderness. But I likely am a fox soul wild ghost.
“可以这样说。” Adair轻声地说:“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有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好,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区晓觉跟和她一起上课的女生倪兰都被这句话震住了,这是多么美的告白,像,生死挈阔,与子成悦。
在后来,区晓觉已经能够流利而完整地阅读英文书籍的时候,对着那些经典的句子却已经没有感觉。她已经过了那个相信爱情的年纪了吗?在那个如栀子花一样的年纪里,她们对爱情的向往,只是在一句话里,一首诗里也能生出很多的想象。
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也许是我们明白,一夕忽老的那刻。
顾眠骑着单车立在铁栅栏外的时候,区晓觉的面孔在那一瞬间就亮了。她放下手里那本《呼啸山庄》,有些期待地问:“可以下课了吗?”
Adair笑了笑,宽厚地说:“这样好的天气,应该出去玩的。”
“他是你男友?”倪兰朝顾眠的方向努了努嘴。
区晓觉看了顾眠一眼,笑了。她没有否认。虽然顾眠并没有说让我们交往吧这类的话,但在她的心里,这就是交往了吧。
跟Adair和倪兰打过招呼,区晓觉就飞快地跑到顾眠的身边,他今天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运动衫,七分短裤、白袜和球鞋,浓黑的眉毛和轻轻抿起的嘴唇,让她忍不住想要抱抱他。是有好几日没有见了,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上课?”区晓觉坐到他的单车后,扬着声线问。
“……我每天都来这里转转。”他停顿了一下,回答。
这个回答让她的心里一热,满心都是欢喜。那么,这几日,他也跟她一样,在等着这一刻的吗?
“对了,该滴眼药水了!”她从车上蹦下来,翻开自己的包找到一个小小的药水瓶子,递到他的面前:“帮我。”
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她的眼睛:“已经好很多了呢。”他接过药水瓶打开来,用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扳开她的眼睑,拿药水瓶的手举到她的面孔前。她看着他的眼睛,他们之间靠得如此地近,鼻息在空中若有若无地缠绕,阳光在四周就像昙花样,一朵一朵地开着。
区晓觉抬起手来,紧紧地揽住了他。他手里的药水一抖,便滴歪了。就像一滴泪水在她的脸上滑了下来。很冰凉,很冰凉的感觉。
她直视着他,静静地说:“我喜欢你。”
既然喜欢就是喜欢,谁主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然后说:“滴眼药水呢!”
“你喜欢我吗?”她期许地问。
他手里的药水就准确无误地滴到了她的眼睛里,下意识里她闭上了眼睛。有一些药水溢出来,就好像哭过了一样。
“带你去玩吧!”顾眠拍了拍她的头。她在瞬间整理了自己失落的情绪,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清脆地回答:“好呀!”
是在江边举行的一台文艺晚会。露天的舞台,一些彩灯,和一排排给观众准备的塑料椅子。
“其实是一会儿节目后要放烟花。”他说。
她点点头,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是有意义的。他们选了后面一些的座位,人慢慢地多了起来,也变得热起来,她翻了翻自己的包,找到一本薄一些的书。她举到他的面前,一下一下地帮他扇。
“不用了,我不热。”他说。
“怎么会不热,你看你都出汗了!”她自己也热得够呛,汗水把额前的头发湿得一缕一缕的,后背也潮潮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去给你买水!”顾眠说:“你就在这里,我一会儿来找你。”
“行!”区晓觉说。
顾眠走过一格一格的椅子时,她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他的背影被挡了一下,被遮了一下,但很快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看到他走到一台推车前,还回过身望了一眼。她就对着他笑了,其实她在人群里,他是根本分不清来的。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地冲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