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厕所又堵了。画室的老师为什么不能把这人人解急的地方彻底修理好?三天两早晨就堵一把,搞得我们总要跑到二楼抢人家中学生的厕所(我们画室在朝阳区一所中学的一楼)。还有,我没事喝那么多水干吗?没完没了的跑厕所。都怪乔伊说多喝水美容,我左一杯右一杯地喝,可还觉得脸上涩得起皮屑,北京的干燥天气真是邪门了。
我在厕所里开闸放水似的解了内急之后,一身轻快地下楼,但只走完一层楼梯,忽然听见走廊里好像有人在唱歌,贼声嘎气的。我心里一阵发毛,这大白天的不是撞上啥邪事了吧?过去读过的那些校园鬼怪故事一下子全在我脑子蹦了出来,吓得我不敢迈步了。壮壮胆,我又下了几阶楼梯。哦,这回听清楚了,原来不是唱歌是有人在哭,我说怎么那么恐怖,你说,你说我哪不如她啊?不就是没她长的高,没有她经验丰富会耍男人吗?……这哭骂声可称得上撕心裂肺了,听起来有点熟悉。不对,是很熟悉。到底是哪个姐妹啊?这么泼。
你住口。我一直不忍说什么,你也……你也别太过分了。我还没走过去就听见邺琨的声音。这个化成灰我也不会听错的。那刚才耍泼的一定是蒲小婉,而她口中骂的就一定是我了。心口一阵绞痛,我扶住楼梯一侧冰冷的墙。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么一个不堪的女生,我和邺琨美好的感情在她看来是那么污秽。哎,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我还是天真有余估量不足
呀。
我过分?是啊,我好过分啊!你看她表面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心比碳还黑,血比蛇还毒。你每天跟她住在一起你不怕吗?你不怕她夜里割了你的喉咙吗?她的眼神那么冰冷,明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是白骨精你就是上了当的唐僧,你明不明白啊?蒲小婉依旧呼天抢地,滔滔不绝。?我微微惊诧。我是白骨精?呵呵,太抬举我了,不敢当,不敢当呀。我苦笑着摇摇头,还未等邺琨说什么,我就迈着方步走下楼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哈,哈,哈!我又一次看见了蒲小婉那种恨不得立刻自我了断的神色。痛快,太痛快了,比撒哈拉下场暴雨还痛快。真不知道是她家祖坟没埋对地方还是我家祖坟埋的太高,要不就是我八字克她。怎么每次她对不起我都被我撞见。这到底算我点高还是算我点背!
邺琨脸上写满了惊异。他不会以为我算准了跑这来蹲坑吧。
不过我的确是来蹲坑上厕所的,呵,呵。我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对邺琨说,呦,和你小婉妹妹谈心呢。你怎么在这?邺琨结结巴巴地问。哎,喝水喝多了呗。这画
室的破厕所又坏了,害的我又得爬二楼。
就一层楼你也抱怨,懒得可没救了!他故作微笑,表情却像是神经麻痹般不自然。
我微笑着对蒲小婉说,唉呦呦,这小婉妹妹怎么梨花带雨的?琨,你可别欺负人家啊。妹妹啊,他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帮你揍他。我一边对蒲小婉说话一边朝邺琨挥挥拳头。
蒲小婉咬着嘴唇看着墙角不说话。我故作从容地说,我先回去画画了,你们慢慢聊啊。我朝邺琨挥挥手,他脸上有点无奈。转过身,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脚步也像踩着棉花一样不踏实。回到画室,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画面,每一笔颜色都好像飞了起来,让我头晕目眩。
绘画是对心境要求很高的一种创作,尽管我现在仍然是在画习作,但是“冷面杀手”老师多次讲过,如果不以创作的心态去画每一幅画,只像一个匠人那样描摹实物,将会永远被挡在中央美院的门外。每一位学生都要以画家的眼光来看待绘画。也只有把自己的感觉译成特有的视觉语言时,自然中的物质才具有新意,画作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品。也只有这样,自己的劳动才是有意义的。
我被蒲小婉恶语中伤的心,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美妙之境的感受与遐想,这种状态实在太糟糕了。我起身走出画室,走出了教学楼。
操场上有学生在上体育课,整齐地排成一排又一排做广播体操。他们自己喊着“一、二、三、四”的拍子,稚嫩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人,穿越了我的身体和心灵,我的眼前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定定神,抬头望天。天空好蓝好蓝,像一大块纯净的没有丝毫杂质的蓝色宝石,冰凉,坚硬,又有一点忧伤。这样的天空以前只有在家乡的小城市才见过,像北京这么繁华的大都市好难得。突然想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其实北京的天也挺蓝的,阳光也特别好,要不我怎么都被晃出眼泪了呢?还流了这么多。北京的环保真是越来越好了。
哦耶!放学了。这个剧情跌宕起伏的上午,终于结束。
凭什么你邺琨赶不走的苍蝇似的就要来叮我啊?把我辛辛苦苦画的大作毁了不说,还在背后恶语中伤我,我这是受的哪儿份闲气?我边往回走边在心里说,邺琨,你曾经多次重复老师说过的话,“心不宁,则画乱;神不定,则笔拙。”向中央美院这个最高目标攀登,容不得我们内心纷乱如麻。可你还给我惹出这么多事非,难道你就不明白,在这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候,面对她的中伤我是饮泪装欢,心里十分痛苦吗。你要是不好好赔个不
是,我就不理你了!
你怎么不等我呢?撒丫子先跑回来也不告诉我,你手机打不通,我急死了。邺琨进门,不先赔不是,倒是怪起我来。我瞥了他一眼,不理他,拿着电视遥控器咔嚓咔嚓换频道。他更不高兴了,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哼,我什么态度,我就这态度,邺琨你好好想想吧。我心里嘀咕。
我要帮小婉搬家不吃午饭了。他扔下句话转身就出门了。
嘿——你个大烂人邺琨,还帮她搬家,你住到她家去算了。我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