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看到了战争带来的破坏,看到了火炮和炸弹给房屋及其主人、小镇、城市、桥梁、车站、铁路、列车、大学、古老高贵的建筑物以及公路沿线的敌军士兵、卡车、坦克和马匹所造成的破坏。
这些景象实在是不漂亮。不,它们实在不是美丽的景象。例如卢万,那个古老的大学城,1914年被德国人一怒之下烧毁,随后又在美国人的帮助下重建。该城大部化为一片瓦砾。卢万大学宏伟的图书馆,由数以百计的美国中学和大学捐资重建,也被彻底炸毁。我问一名德国军官,图书馆里的书怎么样了?
“烧了,”他说道。
我看着这片废墟,思考着这小小的一击对学术、文化尤其是欧洲生活中的正派传统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旁人看来,我一定是被惊呆了。
那位军官又说道:“太糟了。很可惜。但是,我的朋友,这就是战争。正视它吧。”
我正视了。但同时也受伤了。
我在播音中将今天看到的情况作了简略叙述。(原定于凌晨4点半在科隆播音,如果能赶到那里的话。)以下是大致按照时间顺序所作的记录:
拂晓后不久,我们离开亚琛,经过荷兰的林堡省,来到马斯特里赫特。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荷兰人在这里进行过战斗。房屋完好无损,窗户也都未被打碎。偶尔能看到个把荷兰人的碉堡像是被机枪扫射过,但也并不严重。显然,荷兰并未试图炸毁通向马斯特里赫特的道路,以延缓德军前进的步伐。一条小溪上的桥梁被破坏。但仅此而已。
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渡过了马斯(缪斯)河。这条河在此地很宽阔,成为一条天然防线,不过荷兰人并没怎么利用它。他们在炸毁桥梁方面显得半心半意。我看到两座桥梁的七八个桥拱中只炸毁了一个。德国人显然在后方拥有钢制桥拱,几小时内便架设起来,将桥梁修复一新。当我们抵达时,德国人的补给纵队正轰隆隆地驶过桥梁。
早7点半,抵达阿尔伯特运河。河岸极为陡峭,高达30英尺,比利时人用水泥进行了加固,根本不可能攀登,是一条极好的防线,特别是对坦克而言。只是比利时人没有将桥梁炸毁。我询问一名德国军官这是为什么。
“我们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来不及作出反应。”他说道。显然,在这里以及阿尔伯特运河上通往列日的其他桥梁,德国伞兵都是由后方冲上大桥,消灭了守军的机枪阵地,甚至还摧毁了桥头堡,并在比军引爆炸药前便切断了导火索。这座运河桥梁由位于比利时一方桥头的地堡守卫,左右两侧100码还有两座地堡。那座桥头堡一定也是用与夺取列日的埃本-埃马尔要塞同样的神秘方式占领――由伞兵使用了某种新式武器。
德国军官警告我们,不要进入地堡内部,因为周围仍然有地雷,但是有两人还是冒险走了进去。我立刻看出在地堡内部曾经着过火。从这一点我得出结论(虽然还有些保留),从后方夺取地堡的伞兵一定拥有某种类似喷火手枪的武器,攻击时将火焰喷入地堡内。(译注:攻占埃本-埃马尔要塞时,德军使用的秘密武器是锥形装药爆破装置。夺取桥头堡可能使用了火焰喷射器,喷火手枪一说当然是无稽之谈,上千度的高温会把持枪者自己灼伤。)在旁边我注意到有些新坟,比军钢盔用树枝挑着插在坟上。可能是地堡守军葬在那里。
速度也发挥了作用,达到了奇袭的效果。德军机械化部队在凌晨5点越过20英里外的德荷边境,10点便渡过运河进入比利时(途经本应重兵把守的马斯特里赫特),只用了5个小时。
你立刻便会感到荷兰与比利时的不同。我们刚刚进入比利时,便开始在公路两边看到被炸得粉碎的成片房屋。显然比利时人与荷兰人不同。一开始,他们便像狮子一样战斗,逐屋进行争夺。
7点45分,通厄伦镇(Tongres)――在这里我们首次见识到真正的毁灭性破坏。我们经过的该镇大部分地方都被炸成碎片。是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和火炮干的,一名军官解释说。火车站成了一片废墟,显然是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干的。铁轨都被炸毁,卷曲起来,歪七扭八;车厢和机车都被炸翻出轨。一个人可以――或不如说一个人怎能――想像得出居民的震惊。当他们周四晚上(5月9日)上床睡觉时,比利时还与这个世界――包括德国在内――相安无事。到周五拂晓,德国轰炸机便将火车站和这个小镇――他们入睡时还是如此安宁的房屋――炸成了一片残垣断壁。镇上是绝对的荒凉。只有两三条饿狗悲伤地在废墟里嗅来嗅去,显然是在寻找水、食物和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