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泽,9月19日―20日,凌晨两点半(1)

坐在当地电台,冻得直打哆嗦,等着凌晨4点的播音。我在午夜进行了播音,但柏林打来电话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可能并没接收到。我们定于4点钟再试一次。

今天我看到了一场真正的战斗,也是波兰战役的最后战斗之一,实际上与此之前的战斗没什么两样。战斗发生在距格丁尼亚以北两英里处的一座小山上,这座小山由海边向内陆延伸达7英里左右。此次战斗既非常可悲,同时也有些怪诞。

1939年9月1日,德军在装甲车掩护下,攻击格丁尼亚邮电大楼。

我们站在格丁尼亚城中一座叫作斯特恩堡(Sternberg)的小山上,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实在是颇具讽刺意味!这里是德军的一个观察哨。军官们站在周围,用望远镜观察。越过这个曾经是波兰希望的模范新城的现代化建筑的屋顶,我们观看着在北面两英里处进行的战斗。今早,我们在祖波特一家旅馆睡觉时被这场战斗所惊醒。早上6点,我房间的窗户被震得直响。停泊在但泽港中的德国战列舰“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号”(Schleswig·Holstein),正用11英寸舰炮越过我们的头顶进行炮击。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德国人已经从三面包围了波兰人。德国驱逐舰则从海上进行炮击,从而对波兰人形成了全面包围。德国人使用各种类型的武器,包括重型火炮、小型火炮、坦克和飞机进行攻击。波兰人除了机枪、步枪以外,只有两门高射炮,他们绝望地将其作为普通火炮使用,以对付德军机枪阵地和坦克。你可以听到德国火炮低沉的轰鸣声和双方机枪的“嗒嗒”声。波兰人(我们从他们射击的声音进行判断,因为即使有望远镜你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不仅利用战壕和树丛进行防御,而且将所有建筑物都改建成机枪阵地。他们将两座大型建筑物(一座是军官学校大楼,另一座是格丁尼亚电台大楼)都改建成堡垒,从几个窗口用机枪进行扫射。经过半小时的战斗,一发德国炮弹击中了军官学校的屋顶,燃起了大火。随后,德军步兵在坦克支援下(从望远镜里看上去似乎坦克在前面领路),冲上了山坡并包围了这座建筑物。但是他们并未拿下它。波兰人从燃烧大楼的地下室窗口,继续用机枪扫射他们。波兰人虽身处绝境,但仍然非常勇敢。一架德国海军飞机在山头盘旋,为炮兵射击定位,后来又飞来一架轰炸机。两架飞机俯冲下来,用机枪扫射波兰人的防线。最后,一个中队的纳粹轰炸机也飞来了。

波兰人的处境毫无希望,然而他们仍坚持战斗。同我们在一起的德国军官,不断地赞扬他们的勇气。就在我们下方的格丁尼亚街道上,站着当地的妇女和儿童,表情阴沉而安静,看着这场不对等的战斗。在一些建筑物门前,波兰人排着长队,等待分发食物。在上山之前,我注意到他们脸上的悲苦表情,特别是那些妇女们的脸上更是如此。

我们观看战斗直到中午时分。那时德国人一定已经前进了约四分之一英里。他们的步兵、坦克、炮兵和通讯部队,就像一架精密机器一般在运转。在我们这个观察哨上的德国军官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兴奋之情。他们完全是公事公办的神色,使我想起了一支冠军足球队的教练们。他们坐在球场边线旁,冷静而自信地看着自己制造的机器表演,对所有的一切都胸有成竹。

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乔·巴恩斯转向我。“可悲而古怪。”他说道。没错,就是这样。不对等的战斗,还有下面街道上感到震惊的平民,这的确是一场悲剧。而我们这帮人则有些古怪,毫无危险地站在那里观看着一场屠杀,仿佛这是一场足球赛,我们则被舒服地安置在大看台上。同样古怪的是,可以坐在大看台的座位上,看着下面街道上的妇女,对于她们所有人而言,我们听到的火炮轰鸣声都是一场个人悲剧。

当我们离开时,我向一名军官询问波军炮兵的情况。

“他们没有什么炮兵,”他说道。“如果他们有一门75毫米榴弹炮,就能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成粉末。战场离这里只有两英里,而这儿很自然地将成为目标。”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