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这种形式的老同志聚会很多,吃点好的,分析分析形势,在农村待着挺辛苦的,回来当然也就吃点好吃的,稍稍改善一下。在这种聚会上,我们最关心的首先是对旧市委的平反。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文革”一发动,市委就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了,我们脑子里都想着我们都是很听毛主席的话的,衷心执行毛主席的路线的。那时候,对“文革”的根本性否定,还没敢往这个上面想。但是觉得,对北京市委怎么着也应该平反;还有一个,“天安门事件”怎么着也应该平反。大的冤假错案的平反我们还没怎么想,还不知道大局嘛,想的也是离自己近一点的事情。反正,1978年要求对北京市委、“天安门事件”平反已?-成为相当多干部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
那时候,一见面就问:“哎呀,看看现在上面最近怎么样啊?”?-有小道消息就贡献出来,就是这样传播小道消息,分析形势,觉得市委和“天安门事件”早晚得平反,都关心着什么时候平反。包括对刘少奇同志的平反都没有这两个问题议论得多,还没有想到那么高。当时就觉得市委应该为刘仁同志平反,都认为刘仁同志太冤枉了。因为当时,刘仁同志的平反还没有提到桌面上来,上面并没有表态,我们也就只有少数几个知心的人在底下讨论。但是,很多人私底下都讨论为刘仁平反、为市委平反、为“天安门事件”平反,这已?-成为人们生活中一个重要的讨论话题。所以,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提出来的很多问题都不是偶然的,在这之前,这些问题已?-是广大人民,至少是相当多的干部们关注和讨论的一个热点问题了。
苏:一般的群众又议论些什么政治话题?
王:我接触的主要是工厂的同志,他们的议论侧重于为“天安门事件”的平反。因为,有一些工人为这事被当成“反革命”给抓了。我们化工局在这方面是好的,一个都没抓。保卫处长把电话记录本锁在抽屉里,自己请假,不来了。公安局的人来,我们就说没钥匙打不开,他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这样用消极怠工的办法应付了过去。但是另外一些局,有的局都抓了好几十个。这一下子,工人们的议论就很厉害。
当时,我们很多工业局都在市府大楼,局与局之间,因为一些负责人都是当年市委老青年团、工会出去的,之前有一些工作交往,“文革”期间也都是挨过整的,又都是从下放地回来分到几个工业局的,思想、感情都比较接近,所以一有空就串串门、交流交流,于是也就知道这些局里面抓“反革命”的情况。局里面领导“左”一点或者胆子小一点的,就抓的比较多。好在那时候化工局的领导班子比较齐心,互相之间似乎都有一种默契,认为最好不抓。
那时候,我曾是办公室主任,扮演承上启下的一个角色,各个处长有什么问题都到我办公室来叨叨,我也就集中起来向局里的一、二把手念叨。他们对我比较放心,认为我比较可靠,不至于揭发他们。我们的保卫处长以前是老公安局的,跟我很熟,他熟悉公安局的一套做法,也反感得很。他就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就给他出主意,你把电话记录本锁起来,请假不来上班就是了。公安局的人来了后,我们就和他们说:“这不行啊,人家不在,我们也没钥匙,开不开。”于是也就这么拖着,糊弄过去了。一个也没抓,一方面说明咱们顶着干不容易,另一方面说明当时我们碰上的那几个公安局的人也不是太较真、太卖力气,一遇见阻力,他们也就不硬来,没和我们对着干。
我们这些人以前本来就是旧市委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们关心旧市委的平反;我们这些人当时大多都在各个工业局,工人们关心“天安门事件”的平反,我们也很关心“天安门事件”的平反。
我们是最关心旧市委平反的,因为毕竟离市委比较近一点,各个区县的领导、青年团、工会的领导对市委平反的关心度比我们稍低,但比工人要关心得多。我们这些人关心旧市委平反,因为我们有些同志还背着处分呢,我比较幸运一点,刚把处分全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