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戏称为“中办第二信访局”
苏峰(以下简称苏):听说1978年开始,您所在的北京市纺织工业局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办第二信访局。
李昭(以下简称李):(笑)你也知道?我确实给一些人转过信,说不上什么第二信访局,他们都是说着玩的。
苏:有一位叫刘实的同志说您是“落难人的朋友,耀邦落实政策的好助手,可亲、可敬、可信”。您是不是帮助过刘实?
李:算不上帮助,就是接待一下而已。自从耀邦任中组部部长后,家里总有来递交材料的,我们接待一下都是应该的。来到家里,总得招待一?-水。
刘实?-名邓洁,以前是在北平搞地下学生运动的党员。解放前夕,他调任石家庄市市委书记柯庆施的机要秘书,我当时是秘书处的人事科长,我们以前可能打过照面,但没怎么打过交道,所以我印象不深。他后来调到政务院兵器工业部工作,改名刘实。1957年的时候被划为右派,发配到北大荒劳动改造,受了一些苦,朋友和熟人也不敢和他打交道。
有一天他来到我家,当时耀邦正在和别人谈事,我就接待了刘实。几十年没见面,变化也大,又加上以前也不怎么认识,所以我没认出他来,给他倒了?-开水说:“刘实同志,请喝水。”刘实可能很久没听到用“同志”称呼他,很激动,就和我谈起他的“右派”问题。我跟他说:“组织上会按现行政策处理的,请你耐心等一下。”然后又陪他聊了聊家庭和子女的情况。结果刘实突然叫了声:“李昭同志,李大姐!”我一听,愣了,问他:“你认识我?”刘实就告诉我他是邓洁,把他后来的遭遇和我说一说,还说:“我早认出您来了,您是大干部,又是耀邦同志的夫人,我是‘右派’,怕给您添麻烦,凡是大干部家我都不去。”我一听就笑了:“你是不登豪门呀!可我家不是豪门,我们是同事嘛!”我们是老同事,一聊就到了吃饭时间,不能让他饿着肚子离开我家呀,于是我留他在我家随便吃了点。事情很简单,刘实到处给我宣传,我接到的信就越来越多?。
苏:都说您热情、负责、效率高,胡耀邦同志批示也快。多年的冤假错案,通过您这个重要渠道很快就解决了。找您的是不是也越来越多?
李:给我寄材料写信的人确实越来越多,有的人千里迢迢从外地来找我。我当时在王府井的北京市纺织工业局上班,一直都是走路上班。从富强胡同到王府井,在上下班的这一路上,人家好像都认识我似的,总有人把信和材料塞给我,想通过我申诉冤情,还有专门想和我谈心,请我出主意的。还有很多人直接把信寄到纺织局,因此就有人把北京市纺织工业局办公楼(东单三条 33 号)戏称为“中央办公厅第二信访局”。
苏:这些人给您信的时候,怎么称呼您?都说什么?
李:他们也不叫我的名字,就塞给我信,也不说话,连“请转给耀邦同志”的话都不说,扭头就走。不过,我能理解他们。我第一次接到信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惊奇。我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先把信接了,回家转给耀邦就是。
1980年2月,耀邦成为中央书记处书记后,他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大,找我转信的人更多了。北京市纺织工业局为了安全起见,开始是派了一个工作人员悄悄跟着我上下班,保护我,当时我都不知道,是后来才知道的。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纺织局还是不太放心,从1981年开始,就派了个车接我上下班。
那时候,不仅有人在路上截我,要我转信,还有人到我家门口的,大概算好是我要出门上班或下班回家的时候,我坐着车刚要走,有人就往我的车里扔信。还有一次,有一个人看到我的车要过来了,突然跪在我的车前,吓得司机都不敢动了。他们都不容易,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信件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收到上百件,有的寄信人把我的名字写成李姣、李超、李照、李招。我接到信,一般还是要看一看,看反映的什么问题,再转给相应的人和机构。当然,大部分都是给耀邦的。我想,他们给我信和材料,都是有道理的,也是对我的一种信任,我应该负责。有时候信件实在太多,我就请纺织工业局党委机要秘书杜玉芬帮忙,把属于我个人的信件交给我,反映情况或落实政策的信件分门别类转到有关单位,一定要做到件件有着落、有回执。我1983年离开纺织局的时候,整理出好几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