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木(1)

早苗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之后,一段时日之间,我每天都怀着不安的心情度日。但人心是那样的难以琢磨,一开始我虽然满脑子都想着突然消失的无形朋友,不久后却渐渐觉得那或许只是一场梦。

我注意到身体的异变,就是在那时,在小学里制作狐狸面具的时候。我用凿子雕刻木头,让它一点一点地接近狐脸的模样。很多朋友都雕刻般若的面具,但是我却不知为何被狐狸的面具所吸引。那应该是因为我的脑中记得朋友所说的“狐狸附身”的事吧。

那个时候,流传着其他镇上的小学生在玩狐狗狸大仙时被狐狸附身,突然狂舞不止,或是说起莫名其妙的话之类的恐怖传闻。因此,害怕遭到狐狸附身,玩狐狗狸大仙的人逐渐减少了。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所谓的狐狸指的究竟是什么,却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事情发生在我用铁锤敲打凿子柄的时候。反复进行相同作业的独特枯燥感让我疏忽了,我没有仔细看着凿子的刀刃方向,结果我的左手食指的前端被削掉了。

霎时之间,红色的液体四处飞溅,也喷上了就要浮现出狐脸的木块。周围的人哄闹起来,老师马上就赶了过来。我吓得惊慌失措。但不可思议的是,起初伤口虽然痛得要命,疼痛却有如烟雾散去般逐渐消失了。我觉得这并不是心理上的刺激而使我忘掉了疼痛,而仿佛是那个部分一开始就可以舍弃,被削掉了反倒自然一般。

我在染满血的凿子前端,看见我被削掉的指甲附着在上面。虽然觉得害怕,但是在被带去保健室时,我拾起那片指甲,藏进口袋里。

保健室的老师帮我消毒,不过他说去医院比较好,所以我马上被带去看医生了。那个时候,不晓得为什么,不仅是疼痛,连出血都已经停止了。血是这么容易就止住的吗?我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我下了结论,认为自己的伤势可能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悠哉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检视我的伤口好一阵子,确认伤口已经快愈合了。那时医生的表情,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是一副目击到从未见过的伤口的表情。

为了防止化脓,医生为我打针。但每当医生用针筒刺上我的皮肤,就不可思议地失败,针不知为何在中途折断了。就像其他小孩一样,我讨厌打针。我闭着眼睛忍耐,而医生则生气地频频叫我放松力气。

我从学校早退,一回到家,母亲便一脸担心地迎接我。可能是老师先联络过家里了吧。我秀出缠着绷带的左手手指,开着玩笑要母亲放心。不要紧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实际上,对于几乎已经完全不痛的手指,我确实一点都不担心。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便端详起藏进口袋里的指甲。说来奇妙,这种东西会让人舍不得把它当成垃圾轻易丢掉,所以我用卫生纸把它包起来,装进收藏玻璃珠的罐子里。

事情发生在那天晚上。我觉得绷带变得很紧,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而且,受伤的部位也异样地痒了起来,就像恒齿跟在掉落的乳牙后面生长出来时的那种迫切感―――这么说明的话,你能够了解吗?就有如被压抑在身体内部的东西解开束缚,总算开始伸展时的疼痛。

出现在自己身体上的异常感觉让我吃惊,我认为它是种不祥的征兆。绷带里好像开始变热了,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用手抓住了我的伤口,把身体内侧的东西向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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