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房东卡若琳太太(2)

“请问你是?”她隔着门问,

“哦,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是高麦。”声音也很好听。

高麦?哦,想起来了,卡若琳的老公,对,长得跟照片上也很像。难道他……链链一直以为他已经过世了。她赶忙开了门,“晚上好,高麦先生。”

“你好,中国小姑娘。我早就听说你了。”高麦说着走过来仔细地亲了亲链链的脸颊,一副慈祥的表情,“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我很好,卡若琳是个好朋友。”链链开心地说,马上跑去倒水给他。

"嗨,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卡若琳几分钟后从外面进来,肩上背着个黑色的登山包,鞋子上的泥土厚厚的一层,满身森林土湿的清凉气息。链链赶忙过去接过来,帮她把背包送到厨房里。这个冬天,链链才发现,卡若琳的生活节奏紧张得让二十几岁的她都惭愧虚度光阴。她每周去森林远足两次,每次从地铁下来以后徒步的最短距离是二十五公里,还时常在回程的时候增加上一背包从森林里采来的水果或蘑菇。卡若琳的运动计划规范得像随时需要出现在报纸头条来展示美妙线条的招牌明星一样。很多个早晨,她还会带着链链去旁边的公园里做健美操,从家里走到那个练习场,需要穿越几条街道,每当链链伴着健步如飞的卡若琳出现在这些街道上,都是大汗淋漓、紧追不舍的狼狈模样。

“链链,我们有新鲜的蘑菇吃了。哦,高麦,你来了,啊,你们已经认识了吧,链链,高麦。”

卡若琳替他们做了介绍,两个人对视着笑了:“我们刚刚认识了。”高麦推眼镜的样子很憨厚。

原来卡若琳请高麦来帮她修理厨房里一扇密封不好的窗子,这窗子总带有吱吱作响的风声,白天安静的时候,像有只小虫在耳朵里爬,阴天刮风的时候尤其会有鬼怪的联想。高麦话语不多,他掏出工具,搬了把椅子靠近窗子,叮叮当当地凿了起来。“高麦是专门做建筑装修的。”卡若琳在一旁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给链链听,在傍晚射进窗子的阳光里,她的侧影是个抱着双肩的冷清妇人的轮廓。

“好了,现在应该好多了。”高麦从窗子上下来,拍拍衣服,冲着链链和卡若琳摊开手。

“哦,谢谢,你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卡若琳客气得有点不自然,一个时过境迁的女主人。

“不了,我回去吃。天不早了。”一边说着,高麦收拾起了手提包。

“那你走好”,卡若琳过去跟他轻轻吻了脸颊,手轻松而优雅地在他肩头搭了一下,链链也过去吻了,算是告别。“过个愉快的夜晚!”高麦说完,关切的目光在房间里迅速扫了一下,转身从外面轻声关好了房门。

卡若琳走进厨房收拾她今天从枫丹白露森林里采回的蘑菇。“链链,我们有新鲜的蘑菇吃了,你看这个,啊,长得多漂亮啊。”链链磨蹭着坐到她对面,把玩着几只水灵灵的黑色蘑菇,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高麦,他住哪里啊?”

“他,跟他女伴一起住啊!”卡若琳把举着的蘑菇放下,看了看链链,和蔼地说。

“哦,你们离婚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分居有10年了。”卡若琳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蘑菇身上。

“啊……那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嗯,是啊,他偶尔会来约我喝个咖啡什么的,特别是他跟女伴吵架的时候。”卡若琳眼睛眯了一下,微笑着看着链链说,“他女伴的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啊。”

“那皮特是你们的儿子吧?”

“是啊,以前圣诞节的时候,如果高麦一个人在巴黎,他也会来我们家邀上儿子一起过的,不过今年没有。”

“那你们平时不见面吗?”

“嗯,不一定。比如,有时我会搭他的车,回诺曼底老家,就像前几天那样。我们两个的老家都是那里的。”

“他现在住的远吗?”

“也在巴黎市,在拉德方斯广场附近。”

“他女伴很年轻吗?”

“不,跟我差不多。”卡若琳欲言又止,她挑起的眉毛好像还想说,那个女伴应该没有她这么优雅挺拔。

“你们没想着重新在一起吗?”

“哦,不会了,时间过去太久了。”

卡若琳因为丈夫高麦无法满足她的性要求而离家的。那是第一次,七十年代中。尽管她在婚前就向高麦声明婚后仍保持性自由,但在她给丈夫描诉自己与其他男人做爱的快感时,丈夫仍然表现了巨大的痛苦。所有男人对女人怀有的霸道占有的情感方式,根本不会容忍他的女人有丝毫的叛离,那时候天真的卡若琳还不懂这一点。高麦的繁忙工作让已为人母的卡若琳备感冷落,她无法容忍自己仍然年轻出众的气质被束之高阁。那时,她的第二个孩子刚满一岁,她走出了家门,为了革命后的自由与独处。精力旺盛的她相信高潮在与另一个非自己丈夫的男人那里。女人是厨娘,是母亲,是性与男人幸运的给与者,惟独不是她自己,所以现在,她要成为她自己。

她遇到了以前学校里的男友,他给她烟抽,她有三年没抽烟了,高麦一直反对她抽烟。她烟瘾发作了一样跟他狂奔到他家里,他居然还有大麻,他们在大麻制造的云雾般梦幻的世界里做爱,她的高潮才第一次来临了。天空蔚蓝、小鸟鸣唱,眼睛里只有洁白的云彩,在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卡若琳生命的第一次高潮来得如此意外而又刻骨铭心。她发现了另一个属于自己的全新的世界,那里有天堂的光芒,她躲在里面,一点一滴亲吻飞翔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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