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特务跟踪
沈钧儒在上海法科大学任教务长时,有个学生叫陶百川,现在是上海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的处长。沈钧儒给陶百川写了封信,让胡绣枫拿着去找陶百川设法营救李剑华。
胡绣枫拿着沈钧儒的介绍信,去警备司令部军法处见了陶百川。陶百川一看是沈钧儒先生介绍来的,倒是满客气,让勤务又倒水又递烟的。不过胡绣枫听得出看得见感觉得到,他不知李剑华的问题轻重,不敢擅自打保票;也许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胡绣枫一再向他陈述李剑华绝不是共产党,只是一个本分的大学教授,如此等等。
陶百川微笑着,耐心听完胡绣枫的陈述以后,不冷不热地说:
“案子审理以后才知道李剑华是什么问题,那时还得看上级有什么指令,只要可能,我会尽力帮忙的。李太太放心吧,有沈先生的信在,我不会不管的!”
话是说到了,可你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么,”胡绣枫说,“我能不能请律师辩护?”
陶百川使劲儿一摇头,十分干脆地说:
“不行!这是军法处不是法院!按军法规定,不许请律师!”
“那就把人转到法院吧。”
“得上面有话,我说了不算!”
胡绣枫知道再说也无用,以后便再也不去找他!
胡绣枫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仍旧放不下,仍旧平静不下来。为了营救丈夫,二十四岁的少妇,不管什么地方,她都敢去闯,哪怕龙潭虎穴;不管什么人她都敢去见,哪怕妖魔鬼怪!只要有一线希望,年轻的妻子,横下一条心,疲于奔命,一定要营救丈夫出监牢!
胡绣枫把见到陶百川的情况和沈钧儒说了以后,他沉吟半晌,突然想到他早年的另一位学生 吴开先!吴开先在上海市党部管组织部,权力不小,他也许能帮上忙。沈钧儒说着,提笔给吴开先写了封信。
他把信交给胡绣枫:
“吴开先从离开学校和我就没有来往,不知他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试试吧。”
但是,当胡绣枫到了国民党上海市党部,足足等了有两个钟头,吴开先才召见她。见了面,随便应付几句便把她打发走了。前后不到十分钟。
世间有这样的小市侩,虽然你与他是师生,他用着你的时候可以称你一声老师,用不着你的时候他便连人也不认你。当他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即使根本没有什么师生关系,他也会厚着脸皮说他是他的老师。这种有奶便是娘的人,古今中外俯拾皆是。如同乡间小路上的驴粪蛋儿,到处可见。
吴开先便是这种人。
只是,不论是沈钧儒还是胡绣枫,这些善良的人们,他们哪里知道,早年参加过共产党的吴开先,叛投国民党以后,充分利用他上海市党部组织部长的职务,采取发动共产党员自首、在共产党内部发展内奸的毒辣手段,来破坏我上海地下党的组织。
胡绣枫明显地感觉到,吴开先不管是对沈钧儒还是对李剑华,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师生情谊。她赶忙搭讪着走了。
李剑华被捕的当天,胡绣枫正吃晚饭,突然想到朱启华。
朱启华也是法学院的教师,还和胡绣枫他们同住一个弄堂里。李剑华创办《现象月刊》以后,朱启华经常给“现象”写稿,李剑华对朱启华的稿子一般是来了就发表。两个人不但是同事、邻居,还是关系不错的文友。
朱启华曾经参加过共产党,因为联系人突然被捕,断了线,他后来脱党了,胡绣枫知道这件事。许多人似乎都知道这件事,他像是个灰色的人。既不疏远国民党,也不伤害共产党,和谁都说得上话。
胡绣枫营救共产党嫌疑犯李剑华,找左翼的朋友和国民党方面都说不上话,找右翼的人她不认识。只好找朱启华这个中间人物试试。胡绣枫想到这儿,心急搁不住事,撂下筷子就去了朱启华的家。
朱启华没在家。家里只有朱启华的太太和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仿佛也是刚来,呢子帽还拿在手里,身上穿一件深灰色呢子大衣还没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