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陌生人说话吗?(2)

奥马哈事件并不仅仅代表的是邪恶,还有愚蠢。没错,暴徒最终达到了目的―就像惯常所发生的那样,杀害一个完全无辜的人―而在6小时前,他们还杀死了自己的一个头目、一位过路人,并绞死了他们的市长,释放了监狱里所有的囚犯,烧毁了他们自己的新法院,迫使所在的小镇处于戒严状态。机枪布置在市中心的各个角落,全面戒严。为了了结该事件,军方通过照片认出了罪魁祸首,并迅速将他们围捕。如果种族仇恨是为了给受伤害的人报仇,并取得平等权的话,那么白人暴乱者无需假想敌的推力,早将自身深陷泥潭了。

70年之后:另一个广场,另一帮群众。同样的枪火,同样令人困惑的喊叫―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灰暗阴冷的12月,暴徒一心想的不是杀人,而是提供机会被杀。人们手无寸铁,被摇摆的战士包围,他们后面是偏执独裁者的狙击兵队。他们集合……不确定到底为什么―政府和反对派喊的都是“人民大众”。而一旦集合,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将多年来的焦虑化解;希望被信赖;展示这个团队无与伦比的勇敢。

1990年的那天,布加勒斯特的群众呐喊着:“我们是人民”,口号不是这帮人或那帮人,而“就是人民”。在一个充斥着怀疑的国度里,一根健牌香烟就是背叛的砝码―就像记者鲁道夫.卡姆拉(Rudolf Kamla)所说,“我在恐惧中醒来,我的妻子都可能知道我梦到了什么。”―陌生人如今将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希冀全部公之于众。他们唱着、大声朗诵着,哭着、狂饮、亲吻―因为这是罗马尼亚―他们愤怒地抽烟,每吸一口都当做最后一次。士兵们逐渐站到示威者一边;当坦克和公共建筑里布下的秘密警察机构交火之际,成群上学的孩子们就站在坦克之间。在飞逝而过的一周里,照片显示着人们自发组织革命的景象,比欧仁.德拉克洛瓦(Delacroix)①的油画还有说服力:一辆卡车满载着祖母们,身披旗帜,飞驰在枪林弹雨的大道上;一位年轻而勇敢的糕点师,站着分发蜂蜜糕点给那些被狙击枪火卡在角落的民兵;一位可爱的姑娘为害羞的应召入伍者戴上叛军徽章―所有的一切都很老套,因为这一切从未停止过,比比皆是。罗马尼亚人一边庆贺着,一边为暴君所否定的人道主义而战斗。

无论群体为其行为找到何种理由,这其中都很少有思考的成分。历史满是暂时性集体混乱的事例,之后参与者也必然会独自纳闷,“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以弗所(Ephesus)的异教徒们因不满使徒保罗②,愤然唱道“以弗所的戴安娜是伟大的”,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解散回家。拜占庭的尼卡暴动始于赛车竞技,而结束于3万人丧命黄泉,半个城市处于废墟之中。18世纪,一支澳洲军队在一晚上的流动混战中自我灭亡,而距离他们最近的敌人却远在30英里之外。今天,我们从看台上大声地喊叫着那些即便在家也会嘀咕到脸红的话语。我们听信于那些我们自身都很难相信的流言蜚语―2003年,喀土穆这座城市弥漫着关于“犹太复国主义者销毁阴茎的自动木梳”①的传言,引起一度的恐慌。 我们共同变得反复无常:弗洛伊德的侄子爱德华.贝尔奈斯(Edward Bernays)开辟了公共关系领域,部分原因是他害怕那些煽动群体的危险本能;群体的行为只有通过共同理念的大量诞生才会变得得体。 从1789年的大恐慌到迷幻摇滚达到巅峰的1967年的“爱之夏纪”,从纽伦堡到丝绒革命,群体表现着放纵、恐慌、忠心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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