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在乎那些舆论么?!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舆论,《何梅协定》全国舆论一致声讨得那么厉害,他在乎没有?一点不在乎。全国舆论反对内战,他在乎了吗,不在乎。只是西安“捉蒋亭”逮住了他,才勉强答应不再打内战,回头就把亲自送他回南京的张学良给软禁了起来。
西北军不可靠,西安事变就有西北军(杨虎城)的一部份。宋哲元是西北军,张自忠也是西北军,二十九军是西北军(现在更扩张为第一集团军了),张自忠是一员虎将,让他回五十九军去,那宋哲元岂不是如虎添翼!那不是削弱宋哲元,而是让他变得更强大。
这就是蒋介石软禁住张自忠,对宋哲元的请求不作可否的原因。
本来人们常说,无官一身轻。可张自忠在这里,官到是没了,可却“轻”不起来。
在天津出任市长以来,尤其是北平这短短的八天,虽说是奉命而行,也没有作出什么卖国之行,但总是违心而为,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疙瘩”;而全国舆论的不谅解,对张自忠心灵上的“压力”更大。他想用“杀敌”的实际行动来为自己剖白,用生命来为自己的冤屈洗刷,但现在这么个处境!
他在这里自己的感觉也像一个高级的“囚犯”。比起他在北平的那些日子,似乎更为不好过。因为在北平,他还知道自己该怎么作,可在这里,自己却不知该怎么作。既然不知该怎么作,那就什么也不能作,也不敢作了。唯一能作的就是读书。
蒋介石第2次接见他,他觉得他的问题应该是已经解决了,可是现在把他“晾”在这里,又似乎问题还没有了结。
古人说,自古艰难唯一死。他现在就是这样。就这样死了,那不真的成了千古骂名了么!张自忠在这时有更多的感慨:“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他想了许许多多的古人:屈原、岳飞、于谦……。他又想到了张学良,西安事变兵谏蒋介石抗日。如今却被蒋介石羁绁于南京。……
他张自忠如果被蒋介石这样软押在南京,那岂不是此生报国无望了么!这一来,他连用坚决抗日的实际行动来向国人洗刷自己的冤屈的机会都没有么!
这种闲极无聊的生活,和他在天津时日理万机、昼夜忙碌成了极大的反差,使他极不适应。失意落寞之感,以及黯淡的人生前途时刻困扰着他。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他变得十分阴郁,十分消沉,他开始对自己放纵起来,他也开始抽起鸦片来。他想用这个来麻醉自己,从麻醉中忘却满腔烦恼,从麻醉中去寻求人生的安慰。
跟随他的几个副官,见此情景,都十分着急,也不敢劝他,幸好这时张克侠来看望他来了。
张克侠原名树棠,河北献县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第九期,曾留学苏联。1925年任职于张自忠部,他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思想进步,知识面宽,头脑冷静,在张自忠部可以说是张的智囊,也是张自忠唯一从未把他当作下级看待的人物,受到张自忠的敬重。
张克侠到南京,听说张自忠现在南京,便特地前去看望他。
他到山西路第三集团军驻京办事处,正碰上跟随张自忠来南京的廖保贞。
廖看见张克侠十分高兴,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参谋长,您来看师长?”
张克侠回了一个礼:“我刚到南京,听说师长也在南京待命,所以特地前来看望他。他现在怎么样?”
廖保贞见张克侠问起张自忠的近况,不由得愁容满面道:“师长近来情绪很不好,很消沉。”
“为什么?”张克侠问道。
廖保贞:“自秦副军长陪师长来南京,蒋先生两次接见了师长。听师长说,除却撤职以外,中央不会再给师长以处分。当时师长还很高兴,以为很快回部队有望。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秦副军长北返以后,宋军长给蒋先生还发来电报,请求让师长回部队。可是时至今日,却没有半点消息。眼看前线打得正烈,而我们却在这里干耗着整天无所事事。别说师长着急,我们也着急。所以师长他更是成天闷闷不乐,一天不说一句话。前些日子还抽上了这个。”廖保贞一只手拇指、小指伸直,食指无名指屈着做了个鸦片烟枪的手式:“我们不敢劝他,参谋长您来了正好,请您好好劝劝他,不要再抽那个东西了。”
张克侠惊道:“想不到他怎么也会变的这样呢?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廖保贞喜道:“有您劝他,他一定会听的。我这就去向师长报告说您来了。”
廖保贞进去向张自忠禀报说张克侠来看他来了。
张自忠听说张克侠来看他来了,十分高兴,迎了出来,和张克侠热烈握手:“嗨呀,是树棠老弟来了,见到你我真高兴。”
张克侠见到张自忠脸色憔悴,形容枯稿,已几乎看不出昔日那威武雄壮、咤叱风云的气慨,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英雄末路之悲哀。
两人寒喧问候毕,进屋落座,廖保贞送上茶水。
张自忠道:“我现在是穷途末路,门前冷落车马稀,你怎么想起前来看我呢?”
张克侠道:“我也是昨天才到南京的,听说师长你在这里,所以便专程来看你来了。”
张自忠笑得十分勉强:“我已不是什么师长了,现在是待罪之囚徒,候宰之羔羊。对于老弟念故人之情前来看望,自忠是十分铭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