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说到这里,满脸悲愤之情:“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人。在这种险恶的形势下,我怎能再让独立二十七旅被日寇‘吃’掉呢!北平和平已根本无望,所以我下令石振纲旅长率独立二十七旅突围。总算为我军拯救了一支力量,这算我留平8天,最令我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了。”
宋哲元道:“我也没料到阮玄武会是这么一个毫无民族气节的卑鄙小人。你命令石振纲率部突围作得对。当时你也应该同他们一道突围才是。”
张自忠:“我何尝不想同他们一道突围而走。突围时我率手枪队走在最后,谁知石振纲同赵书文率六八一团在后,刘汝珍的六七九团顺利突围后,六八一团却遭到日本鬼子三面伏击,但虽伤亡惨重,总算走脱了。我和手枪队没法再突出去,只好折返城内,所以才经历了后来的种种劫难。幸好得到福开森、赵子青、甘先生等许多平津地区、中外朋友的全力帮助,才算逃出了虎口。”
张自忠把在北平的工作情况、脱险的经历详细地对宋哲元述说了一番。听得宋哲元等嗟叹不已。
宋哲元叹了一声道:“唉!想不到我们众多弟兄苦心经营的二十九军,成就了一番可观的基业,竟然在短短的一个月中,除却我们二十九军还算保存下来相当实力外,其余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反省,我们何以会失败得如此之快?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看来问题主要出在我的身上。我对于日本人太过于相信了,对于和平抱一种太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总想用忍让来向日本人换取和平。当然,南京方面前段也是想用妥协求和平以赢得时间,对我们有影响。而我们也想用妥协求和平,以保持我们在冀察平津所取得的二十九军根基的相对稳定。由于这,我的这种对和平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影响了荩忱你,还有绍文等诸多弟兄。仰之虽然有些不同意见,但在大的原则上也是和大家一致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认识到日本人本身就是以武力侵略、武力占领、武力征服为能事的。它哪会真心诚意和你谈判和平。我们放松了武力防备,对日本人大量增兵,积极备战没有充分的认识和警惕,没有相应地采取应对措施。所以一旦敌人发动武装进攻,我们空有10万之众,却分散而不集中,没有相互支援,也没有与北上声援我们的部队相结合、配合。”
张自忠道:“我们的失策是没有‘先发制人’,如果我们在日本人在不断制造磨擦时就采取坚决消灭它的态度,先把日本屯垦军消灭,再把来援的日军拒之于冀察平津之外,可能不致于成为今日之局面。”
宋哲元:“留你在北平,也可以说是我的一大失策。和平已不存在,我却还幻想和平,使你受了许多苦,这个责任全在我,应该由我承担责任。”
张自忠道:“造成今日失败之局,也不能全怪军长,我也有责任。”
秦德纯道:“是呀,我们大家都有责任。”
宋哲元道:“事情已到今日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如果中央要处分,我应首负责任。荩忱你这次去南京,你尽管去。我当向蒋先生和国民政府为你分辩。不过,你也应当相信中央,是非功过会有澄清之日。情况你也知道,二十九军中央已定扩为第一集团军,三十八师也扩为五十九军,五十九军军长现是我暂兼着,这个位子是我为你荩忱留着的。五十九军的全体官兵弟兄希望你回去,五十九军需要你。”
张自忠道:“只要蒋先生能信任我张自忠,能让我回部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用我的生命去证实我的忠贞。一定不会辜负军长对我的期望,不辜负五十九军弟兄们对我的信任的。”
宋哲元:“我们这次见面,真可是北平一别,恍如隔世。你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我们弟兄俩好好地谈谈。至于到南京后,我已向绍文作了交待。他也会为你向蒋先生禀陈。其他方方面面的可资利用的人事,该托的还是要托,大家都为你在委座面前说几句好话,说几句公道话,我相信应是无大碍的。”
宋哲元与张自忠把盏长谈。他在泰山小住了两天,然后在秦德纯、张钺的陪同下,又踏上南京的路。
宋哲元还就张自忠赴京一事,亲笔给蒋介石写了报告。交张转呈。
四十九
9日一早,几人下了泰山,继续南行。
秦德纯是细心人,他为防途中发生不测的意外事故一时难以应付,便把张自忠安排在比较噪杂的三等车厢里。由廖保贞、聂湘溪等陪同,自己和张钺仍乘坐头等车厢。
张自忠明白秦德纯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也不会去加以计较。
列车一路向南驶去,很快车便到了徐州。刚一到站,就有三四十名青年拥到头等车厢门口。这些青年学生手里拿着标语:
“打倒汉奸张自忠!”
“声讨卖国贼张自忠!”
“张自忠是吴三桂第二!”
“张自忠是张邦昌第二!”
这些学生要求上车搜查“汉奸“张自忠。
秦德纯因事先早已有妥善安排,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车厢门口,对青年学生们道:“兄弟叫秦德纯,现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总参议;这位是山东省政府委员张钺先生。我们两人现在是奉南京国民政府之召,去南京公干的。兄弟对同学们的爱国热情很是钦佩。不过,我要很遗憾地告诉同学们的是:我们这个头等车厢,可没有张自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