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洪江会另一个头目廖叔保在麻石聚众数千人发动之后,整个洪江会不动也得动了。龚春台这边打出了中华国民军南军先锋队的旗号,自称都督,发布的檄文用黄帝纪元,内容跟绝大多数辛亥革命期间的革命檄文类似,一边强调反满,一边则提出要保护外国人,跟义和团划清界限。最有意思的是,檄文宣称,他们要建立的共和民国,所享有的幸福,即使现在欧美国家的人民,也未曾完全享受。当然,这种小知识分子的乌托邦幻觉,行走于湘赣的游民和萍乡煤矿挖煤的矿工,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所以,要论动员,还是继承马福益做龙头大爷的姜守旦更实在些,他打出的旗号是“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宣告汉人中只要有人可以推翻清朝,就可以被拥戴做万世一系的中华大皇帝。
不过,无论做皇帝的指望,还是享受民主的好处,对于一群没有训练,也没有新式武器,甚至没钱可拿的帮会分子而言,真的起义造反了,都是不顶饿的画饼。拿着原始武器甚至手无寸铁的起义者,一碰上荷枪实弹的清军,枪声一响,就大半溃散。哥老会首领姜守旦率领的万余义军攻打浏阳县城,城里的清军不足两营,可居然敢于出城迎战,结果一战就把义军打散。在国民党的历史叙事中,只有个别的英勇战士,一手舞钢刀,一手执锅盖,奋勇杀敌。显然,即使这样的勇者,手里的锅盖,无论是木制的还是铁的,挡弓箭也许还凑合,碰上后膛快枪,无论如何不济事。
一场声势如此浩大的起义,落到具体战事中,竟然是些儿戏式的战斗。这样的起义造反,漫说新组建的陆军,整顿过的巡防营,就是湘淮军也一样能给平了。指望成千上万拿锅盖做盾牌,钢刀做武器,间或有几支抬枪,甚至是徒手的游民和矿工去碰后膛快枪和大炮,彻头彻尾是一场会党首领的盲动。这样的盲动,比起革命党其他有钱有枪的起义,要更加荒唐。原来置身事外的革命党人,猛然听说萍浏醴策动出这样规模的起义,急性子的匆匆忙忙赶来参加,结果不少人什么都没干就掉了进去,非死即囚。起义不仅折损了几百无辜的会党群众,而且赔上了不少莫名兴奋的革命党。
后来国民党的史学家,一直称萍浏醴的起义者为党军,其实,这群起义之众,如果是党军的话,也是会党的党,不是革命党的党。查当时的清朝官方档案,湘赣两省的地方官,包括负有间接责任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江总督端方,都一直称这场起义为“会匪”作乱,只是在后来拿获革命人之后,提一下拿了几个“孙党”,一直就不认为这是一场革命党的起义。真扫兴,老冤家竟然一点不给革命党的面子,全然抹杀了他们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