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不错吧?”钱用手指着前面,我很肯定他所说的不是这里的装修。我瞥了瞥这里的长椅,数出来有12个女子坐在垫子上。她们都是华人,而且基本上都很漂亮。她们都穿着非常暴露的内衣,脸上化着浓妆,头发很长很有光泽。看上去年龄在十八九岁或者二十来岁的样子,有几个稍微小一点儿,但也有几个可能大一些。她们全都盯着我看,有几个还指指戳戳地笑着,觉得很好玩的样子。我希望这只是因为我那副很害怕的表情,但愿跟我刚才为了进来而被迫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妈妈桑正朝桌子走去,钱示意我跟着她过去。这个女人大约40多岁,肩膀有点宽,一头灰色略卷的头发。走到桌前的时候,她俯下身子按动了一个按钮,然后转身面对着我。
“你自己选吧。300美元。想干什么都可以。如果你玩得不开心,可以再选。不过不能玩变态的,明白吗?”
我看着钱,无疑是在跟他求助。他这才把注意力从女人们那里转了过来,开始给我帮忙。他小声用中文跟妈妈桑交涉着,不时地指指我。那女人抬了抬眉毛,然后转身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按下了两个数字键,然后开始说话。
一分钟之后她放下了电话,指着通向里面的门帘和过道。钱连忙抓住我的胳膊领着我往里走。走到门边他一边撩起门帘一边凑近我的耳边:“别问任何可能会惹恼他的问题。如果你把他惹毛了,我可救不了你。”
我们来到的这间屋子在一排木结构的淋浴间后面。来到门口的路上我们经过了其中两间,我尽量不去往两边的帘子里面看。不过我很清楚每个小间里都有一个姑娘和一个顾客,而且听到那淫笑和呻吟,我可以想象里面的情况。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这里有这样的地方,也了解过一些关于这种地方的情况。这里的女孩们都是从中国大陆、台湾送来的,然后被人装在面包车或是大巴里在东海岸各地的唐人街之间运来运去。经营这种地方的人大都和华人三合会有染,这个组织是世界上非常臭名昭著的、但又组织非常严密的暴力组织之一。不过在和马尔科姆交谈之前,我还不知道最近几年三合会和日本黑帮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紧密了。现在,三合会控制着东京歌舞伎町将近一半的地区,而且日本黑帮还帮助三合会把势力扩展到了西方世界,让他们也介入了毒品交易、赌博,当然还有最常见的色情行业。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很自然的。美国各地都有华人聚居的唐人街,这都是准备好了的市场。同样,他们还有必要的原材料——一个规模庞大的贫困的人群,可以买卖年轻姑娘。不过说到底,日本黑帮才是色情交易里的专家,因为他们从武士时代起就开始经营了,此外他们还有雄厚的财力。
钱用手掌推动了离我还有几英尺远的门,随即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墙上贴着很新的墙纸,地面刚刚清洁过,吸过灰尘。这个房间比外面要干净多了,中间放着一张扑克牌桌。桌边坐着两个男人,面前摊着一副牌,筹码堆得高高的。其中有一个显然是华人,看上去50多岁,头上的白头发让他显得很老,脸上有很多皱纹,眼神显得很疲倦,眼袋也很重。他穿的是一套扣得很严谨的白色西服。
他对面的男子显然是日本人。他的头发向后梳着,带着厚厚的金丝眼镜。他穿着一件鲜红的夏威夷花衬衫,前面几乎全敞开着,可以看到他松垂的皮肤上一处处扭曲的文身。
钱一进门就鞠了一躬,但是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理会,只是关注着牌局。那个华人正用一个玩21点用的牌盒发牌,但是我弄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玩儿什么。因为玩21点的话肯定不用桌上那么多的牌,而且那人还在继续往桌上发牌。
钱静静地站在墙边,示意我也跟他一样。那个华人终于把牌盒里的牌发完了,然后两人都开始拍手,并且大笑起来。不过两人谁都没有去动筹码,所以我估计不管他们玩什么,结果应该是不赢不输。
这时两人终于同时转身看着我们。穿着白西服的那个人用中文跟钱说了点儿什么,钱恭恭敬敬地回答着,眼睛看着下面。接着白西服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我顿时紧张得有点儿不知所措。这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和那个穿着夏威夷衬衫、满身文身的日本人了。
他指了指空着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走过去坐了下来,放在桌子下面的膝盖却在不停地颤抖。钱还是站在墙边,头微微低着。日本人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终于清了清嗓子。
“你是想问关于日本黑帮的问题吧?”
他的英语让我非常地惊讶。钱本来是准备好了要给我做翻译的,他曾经跟他在二战中遭受过日本奴役的祖父学过日语。所以我一跟马尔科姆提到自己想要采访一个真正的黑帮人物,马尔科姆就帮我联系到了钱——他是通过在香港的几个朋友认识他的。钱提到了在皇后区操控一家妓院的一个日本人,据他说,这个日本人是个老资格了,可能会愿意回答一些问题,只要他的身份可以完全保密。这个人不仅对日本黑帮的内部组织情况了如指掌,对美国这边的情况也是掌握得很清楚,因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显然他的英语也说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