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很厚重,夹杂着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大量的中式食物散发出的怪味。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现在我们站在一条小街上,两侧就是我见过的最大两家中餐馆。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但是皇后区离我本来所在的曼哈顿区很近,所以我还是来了。现在我想象着,如果我能怎么样飞起来,飞到这些看着像库房的餐馆上空,那么我应该还能够看到曼哈顿金融区的光亮。可惜在现实中,我深陷在这样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都是煤渣砌块高墙,而且这街道还根本不像纽约的街。地上中文报纸扔得到处都是,还有广告传单和用过了的外带餐盒。煤渣砌块墙面上贴满了海报,都是新近最受欢迎的华人明星,当然还有皇后区里其他一些中餐馆的广告画。如果我不是对这里有一定了解的话,或许会以为自己来到了香港呢。
“就在那里。正前面。”
身边领着我穿过窄道的孩子更加重了我的这种感觉。他叫道格拉斯·钱,个子很矮但很结实,头发很黑,走路稍微有点O形腿。他是华裔,出生的地方离这条街只有几个街区,就在皇后区唐人街的中心地区。尽管他的家族已经在这个地区居住了三代,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非常符合马尔科姆对他的描述——“刚刚下船”。我猜想这可能是因为在皇后区,不管移民的船是什么时候抵达的,这里的华人群体还是重新创造出了跟他们祖国一样的生活环境,可那却正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才脱离的环境。
“就是那扇木门,垃圾桶后面的。”
这孩子指着的是一条很窄的步行过道,夹在两个巨大的堆满了脏东西的垃圾箱中间。走到近旁的时候,我忍不住咳嗽起来,于是靠近他身边问:“这里安全吗?”
钱冲着我一笑。他的牙齿实在是太难看了,完全是黄色,而且东倒西歪冲着各个方向。不过他的面孔倒是比较和善,所以我劝说自己不要因为他的牙齿而讨厌他。
“不算很安全。但是只要你跟着我,就不会有什么事。”
说完他冲我竖起拇指,好像很有自信。我也冲着他微笑,假装听了他的话我放心了。然后他领着我在垃圾桶之间找路走,在他说的街另一边,果然有一扇高大的木门。门上没有门把手,只是在正面一半高的地方有一条狭槽。这时,钱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叹了口气。
“尽量不要显得那么白。”
说完他朝前迈出一步,用指关节敲响了木门。
刚开始里面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狭槽滑开了,一双女人的眼睛随即出现在那后面。是一双华人的眼睛,眼角往下倾斜着。这女人先是看了看钱,然后转到我身上。这时她睁大了眼睛,流露出很明显的惊诧。然后她的目光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她冲着钱用中文说了几句。钱的回答好像很长。两人的对话持续了大约5分钟。最后钱突然怒气冲冲地转头冲着我。
“解开裤子。”
我诧异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钱指了指我的胯部。
“解开裤子。让他看你的老二。”
我还是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楚了。我稍微动了动身子,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街道,然后又回过头面对着他。
“你要我干什么?”
他不耐烦地把手放在屁股上,然后扭扭头,示意我看那边门上的槽。
“妈妈桑觉得你像是个警察。不过如果你让她看看你的老二,她就知道你不是了。”
这听上去简直太荒谬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又有点道理。我是个白人,年龄和会在这里出现的警察吻合,而且现在在皇后区的这个地段,街上的白人要么是警察,要么就是完全找不到路的游客。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要求太过分了。钱不停地踏着脚,越来越不耐烦了。
“你到底想不想进去?如果你不让她看的话,她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这样做显然是太荒诞不经了,但是我估计为了获得好的新闻材料,有的记者可能还遇到过更恶劣的情况。我无奈地垂下手解开了皮带扣,然后拉开了拉链。当我把裤子拉低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时,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脸整个涨得通红。门后的女人透过门槽仔细地看着,确认自己看到的东西足以让她打消疑虑了,这才点了点头。
“好吧。不是警察。没问题。”
接着我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随即门打开了。我忙不迭地把裤子重新系好跟着钱走了进去。这里的前厅铺着地毯,墙边摆放着难看的放了垫子的长椅。房间里一角有一张桌子,后面有一条被门帘挡着的过道,那里能够通向里间。房间的墙壁很脏,是没有外部包装的煤渣砌块。这里的天花板很低,悬挂着的一对灯泡给房间提供照明,但是电线的尽头在两条热水管道的中间,有些摇摇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