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以120公里的时速在弯曲的沥青路上飞驰。马尔科姆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摆弄着车上的CD播放器。此刻他已经把车速加到了极限,时速大约160公里,而我开始后悔让他开车了。不过,在决定谁开车的时候好像根本没轮到我说话。
“我的成功可不是人们想像的那样,靠几个傻帽金融分析师围在办公室里讨论就可以得来。”他的声音压过了CD机里的音乐,“更不是像白痴一样去赌美钞上的序列号。”我会意地笑笑。他讽刺的是麦克·刘易斯写的纪实文学《撒谎者的扑克牌局》。不少人认为这本书为金融文化下了定义。在书中,华尔街在很多交易员看来就是一座赌场。这些人每天坐在电脑屏幕前完成金额数10亿美元的交易,下班后就回到自己在康涅狄格州的豪宅。书里对华尔街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涉及到金融业的方方面面。书中有个地方这样写道:“如果某个股票经纪人在复印机边蹭伤了屁股,说不定什么地方都会有人就此写一本书。”
“我的经历可不是大家以前看滥了那种狗屁故事。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指电影《碟中谍》——译者注),要重演《黑暗之心》!你明白吗?”马尔科姆一边说,一边又加大了油门,好像要以这种方式来强调他的看法。我赶紧抓牢了安全带,慌乱中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其实,他完全不必以这种方式跟我强调,我清楚地知道以前从没有人写过他这样的故事。马尔科姆的所谓“华尔街”传奇,其实绝大部分都不是发生在华尔街,而是发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尽管故事中有些东西牵扯到疯狂的对冲基金、复杂的新兴市场和高风险贸易,但是真正的故事则是从电脑屏幕前展开的,而且发生在充满异国风情的狂野东方。整个故事就像一部好莱坞惊悚片,故事中的人物就是电影里的角色。这些人物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 ,个个雄心勃勃,其中有些人几乎是对道德和情理全不在乎。他们得到私人投资者和大型股份银行的资助,成为了金融市场的入侵者、交易者以及投机者。他们是一群对刺激和冒险成瘾、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人,有权在几乎不受任何监管的情况下处理数额达10亿美金的业务。他们出入香港、新加坡和曼谷的高档酒吧和夜总会,在这些地方的密室里和谈判桌上交换金融信息。
马尔科姆的故事,以及他那些混在日本的美国同行的故事,说来其实就是一个关于巨额财富和野心的故事。而与此同时,这个故事也顺带牵扯到了日本的黑社会、国际秘密帮会团伙,以及全世界的色情产业。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群在异国他乡过着极其奢华的生活美国人,因为他们敢做别人不敢涉足的事情。
“肯定有人会批评你们,”我告诉马尔科姆,“他们会质疑你玩金融游戏的方式,尤其是在当前的经济大环境下。现在别人都倾家荡产了,而你们这些人却大发横财。”
马尔科姆耸耸肩,接过话头:“整个80年代期间,日本人重创了我们的经济。他们买下了洛克菲勒中心、圆石海滩以及洛杉矶商业区的一大半。他们利用一套腐败的银行体制和一个封闭的、人为控制的市场来保护他们自己,而这个过程则造成了整个经济中大规模的低效能状况。我和我的同行们不过是利用了这些低效能的漏洞来从他们手里获利。”
这听起来就像圣经中大卫杀死巨人哥利亚故事的翻版,只不过这里的武器是对冲基金,而不是弹弓。不过,尽管马尔科姆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充满勇气的姿态,我知道他还是担心会有人不理解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说到底,他是个来自新泽西州农村的乖小子,不希望自己被看成21世纪的强盗资本家。其实,他愿意让我把他的故事写下来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非常惊讶。如果我没有向他许诺对他的真实身份进行模糊处理的话,他是决不会让我如此深入他的世界的。
“其实不是我们制造了这样一场游戏。我们来的时候情况已经是一片混乱了。那时出现了套现的机会,而我们只是把握和利用了那些机会而已。”
“套现?”
“嗯,”他咕哝了一声,驾车超过了前面的一部小型敞篷卡车。我完全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而他也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大规模的套现……不过我们有自己遵循的一些规矩——永远不要涉足无法在交易日结束铃声响起时还无法脱身的领域。只要结局好,用什么方法没关系。诸如此类的东西,本来也是有规则的,不过这些规则是为一个已经过时的东方金融体制设立的,而如今我们则按照现代西方的规则玩这场游戏。”
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尔科姆看上去确实还是像一个强盗资本家。不过我提醒自己,他两手空空来到日本,靠自己一步步打拼达到了顶峰。他演绎的是一个白手起家、平步青云的故事,是一个年轻的美国人对美国梦的追寻。只不过与一般的美国梦不同的是,马尔科姆的美国梦从环绕着白色尖桩篱笆的房子变成了亿万美元身价和百慕大海滨的玻璃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