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医生走了回来。
"斯特德说要对那孩子怎么样?""他说他要去看看那孩子。
"皮尔里说,"他还说了些别的打算。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
在红石屋里,晚餐后探险队成员惯常地喝起了白兰地,抽起了雪茄。
那晚,如常一样,弗朗西斯·斯特德睡在库克医生身旁。
看起来似乎他们并没有早上的那段交谈。
半夜时分,库克医生从时断时续的梦中醒来,看到斯特德的睡袋是空的。
他觉得斯特德肯定会在他身后。
他翻过身,双臂交叉在面前,觉得自己应该看到一把步枪的枪口,或是高高举起的一把斧头。
他都要喊救命了,但身后却没人。
屋子里只有其他人的呼吸声,他们看来睡得都很香。
他往另一间"屋"里望去,看到皮尔里抱着煤油炉,衣着整齐地站在帘子一边。
他的脸和身躯被炉里冒出的微弱火焰照亮了。
他开口想说话,皮尔里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皮尔里没有进去,也没拉帘子。
他看看斯特德的空睡袋,又看看库克医生,几乎无法察觉地点点头。
然后他看看旁边,从帘子那儿走了出去。
库克医生轻轻爬起来穿上衣服,从墙上把大衣取下来。
门没上闩。
他正要开门,听到帘子那儿传来一阵沙沙声。
库克医生拿起一盏灯,轻轻开了门。
夜色平静,没有寒风吹进来。
库克医生点上灯,发现外面在下大雪。
雪花直直飘落下来。
他关上门。
跟斯特德出来时一样,狗都站起身来,看到他并不是出来喂它们,又都躺了下来。
看不到弗朗西斯·斯特德的脚印。
转身向后看,他自己的脚印也很快被雪花填满了。
这样也不错,他想。
雪会把一切都遮起来。
他向岩石处走去,很快便看到了斯特德。
他远远坐在"石凳"上,身旁也有一个灯笼。
库克医生马上熄灭了自己的灯笼。
他离斯特德还很远,看不到灯光下雪花飘落的样子,能看到的只是斯特德的身影照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
他向他走去。
夜色漆黑,他只能听到,感到雪花在落下。
虽然帽子有边,雪还是会轻轻飘在脸上,接着便化掉。
雪很凉,他觉得前额有些疼。
水顺着脸颊流到嘴边,流到胡子上,结成了冰。
很快,库克医生可以看得更清楚。
斯特德坐在石凳上,双手抱膝。
只能看到他头上的光晕,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般,好像雪花只飘落到这一堆岩石之上。
夜色黑暗,四周寂静无声,很难相信红石屋就在不远处,更别提还有乡镇与城市了。
离弗朗西斯·斯特德50英尺时,他停了下来。
视线的正前方,斯特德可能一动不动坐了很久,身上的雪已有几英寸厚。
雪落在皮衣上,让他看起来大了一圈,也模糊了他的脸,像一只体格健壮的白毛猩猩正蹲在岩石上。
他绕过去,慢慢接近他,站在了他身后。
他想起下午和皮尔里的最后一段话。
"我想让库克杀了我。
"斯特德曾和皮尔里这样说过。
他还对皮尔里说这件事该如何去做,还有如果他们不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会像杀他母亲一样杀了他。
"斯特德说,"等我回到纽约,我也会毁了你们两个。
"除了他自己、库克医生和皮尔里,斯特德在所有晚餐后的酒里都下了鸦片酊。
库克医生该在斯特德出去时保持清醒,他却睡着了。
皮尔里得把他叫醒。
现在,他在斯特德身后,近得可以闻到他的烟味。
除了吐出蓝色的烟,他还会很快吐出白色的霜气。
尽管一直坐着,他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和胸部剧烈抖动。
库克医生离斯特德很近,可以用手触到他,斯特德把雪茄拿起又放下,手在颤抖烟头闪闪发光。
他微微叹口气。
库克医生想,他知道我在这儿,就站在他身后,他知道快发生什么了。
雪下得很大,地面上有种筛面粉似的沙沙声,仿佛雪花一落到地面上就会立刻融化掉。
美丽与宁静的一个夜晚,如此的夜晚在这种纬度并不常见。
库克医生有点怀疑,除了乙醚是斯特德的主意外,他会不会自己来做这些。
乙醚是用来保存动物皮革的,防止拿回去之前坏掉。
他口袋里有两小瓶。
他拿出一瓶,倒在一块布上,自己躲开冒出的气体。
斯特德突然动了一下,似乎要转过身来,可接着又面朝前坐着。
他呼吸急促起来。
"一口气做完,看在上帝份上,一口气做完。
"他心里说道。
库克医生等他放下雪茄,因为担心烟会引燃乙醚。
他把雪茄放在膝盖上时,库克医生一手放在他头后面,一手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