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不像其他探险家,探险停顿时会变回正常。
在他脸上,长时间的日照、寒冷和冰冻的损害已造成了永久性的后果。
在我看来,他在伊塔身体几乎完全垮了的那段时间,却有一种伟大甚至崇高的意味在里面了。
他如同一座纪念碑,可却无人记得此碑立于何时。
我对他比以往更宽宏大量,更愿意原谅他做的那些错事。
结局处的李尔王得到的更应该是怜悯而非责备,还有那个普洛斯彼罗,莎士比亚正是通过他来向自己的世界道别的,而他也是在最后退场时,因年纪与阅历增长,可以颇具风度地一鞠而退。
这就是我脑子里的想法,尽管并不适合当时的场合。
最后,皮尔里的声音高起来,似乎准备要引向他伟大的宣告了。
他说自1891年起第一个连续的两年,就是在1903和1905年间,他没能到达北极圈以北。
"到过那儿的人才能理解,我有多么想念北极。
我回忆起没踏上北极前的生活。
那是普通的生活,虽然有些探险,但没有被未完成的任务困扰。
这任务曾有无数人试过,未来肯定还会有人去尝试。
不管我多么想抵御住它,多么想永远摆脱它,却无法再次平静下来。
其他探险家会理解我。
"他停下来深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不要失声痛哭。
"是什么让我撑到现在?"皮尔里说道,又顿了顿。
宴会厅里有阵骚动。
伟大的宣告就要来了。
"大家毋庸怀疑,我坚信已经开始的探索,并且也坚信,在转向新目标之前,它仍然值得探索。
"人们纷纷点头,又响起一阵掌声。
宴会厅里的人们开始站立起来。
很快,每个人都站起身来,静静期待着。
"真正的探险家从事探险并不是为了报酬或荣誉。
"皮尔里说道。
"难以置信,像阿布鲁齐、卡格尼、南森、格里利、皮尔里这样的名字,已被镌刻在距北极点不远处的白色圆盘上。
北极探险是最有力的证明,说明不同国家的人们可以友好竞争。
北极点的周围,插满各国旗帜,他们中有人会有到达北极点的那一天,只能为自己的旗帜增光,不会让其他的旗帜失色,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或羞辱。
""但是今晚,总统先生,星条旗离那个神秘的地方最近,是它在飘扬,在飞舞。
如果上帝允许,我真希望您能看到星条旗可以插在北极点上。
"我猜这差不多就是他退出的前奏了。
"应该为这个国家的荣誉和声望去努力。
"他停下来,抬起头看看面前从世界各地来的代表。
"这是一件我应该去完成的工作。
"他叫起来。
"这是一件我必须去完成的工作,这也是一件我将去完成的工作。
"大厅里一片寂静。
我觉得我们都可能听错了,我觉得他可能会说点更正的话,消除一下因说错话而造成的后果。
皮尔里收起讲稿,一步一挪穿过演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皮尔里夫人站在那儿。
我看着库克医生,他在盯着桌布,嘴微微张着,两只紧握的拳头撑在桌子上。
我看到阿蒙森的眼里满是泪水,却没有擦,任凭眼泪滴落到他脸上。
卡格尼无法相信似地摇着头,他看着库克医生,似乎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没让他倒下来。
我环顾四周,看到许多人也在看库克医生,也在看我--有人震惊,有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同情,还有人在微笑。
我们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仅仅几秒钟以前,事情还绝不是这样。
我伸手去拉库克医生的手,他的手却移开了。
他开始鼓起掌来,大声但却缓慢,就好像400多位客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明白需要对皮尔里的讲话作出反应。
突然一下,响起的欢呼声让我脚下的地板都颤抖起来。
人们用拳头砸着桌子,杯子碰在一起,勺子跳了起来。
各种不同语言的赞美声响成一片。
有些长者跺着脚,双手举过头顶,拼命地鼓着掌。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我也想加入鼓掌的人群。
"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或羞辱。
"我被皮尔里话里的反讽刺痛了。
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出来,我在极力控制自己,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
我觉得自己很傻,如同自打我一到宴会厅,心里想的就都被其他代表听去了一样。
在我看来,在皮尔里的讲话中,如果说他不是故意针对库克医生的话,他也蔑视了那些做了他觉得没意义的事的探险家,那些"这个开始之后"便"转移到下个目标"的人。
就像麦金利山。
就像南极。
皮尔里对北极的野心一直没变,一直如此。
库克医生更加多变,追求更加多样。
我觉得,库克医生的多变收到报偿了,他跟一群探险家一起,被一个拖着脚步走进来的人羞辱。
我在想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布里奇曼要对库克医生说那番话,他到底给库克医生看了什么样的讲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