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号来自纽芬兰,是条又大又黑的猎海豹船。
因事故受损后,船体用14英寸厚的橡木方板做了加固,希望抵挡得住我们可能遇到的任何浮冰。
船敦敦实实,猎海豹用的超长斜桅从船头笔直挺出,足有三分之一个船身那么远,颇引人注目,看上去就像一只带个加长壶嘴儿的大茶壶。
船尾桅杆上离甲板100英尺处,也就在比其他桅楼正好高出30英尺的地方,有两个圆桶。
圆桶里会有“看冰人”值守,他们得透过前方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观察海面的情况。
我们于7月14日离开北悉尼,穿过圣劳伦斯海峡后,沿纽芬兰海岸线到达贝尔岛海峡。
7月21日,我们绕过位于拉布拉多南岸的日光角,一些猎手在那儿上了岸。
接着,跨越缀有片片浮冰的拉布拉多海,我们向格陵兰的韦尔角进发了。
我们泊进了格陵兰南海岸的戈德港,剩下的猎手也都于此上了岸。
这儿的丹麦总督告诉库克医生,他没有皮尔里的消息。
有爱斯基摩人说,皮尔里和他的风向号已经失踪,而皮尔里夫人和她女儿都在乌佩纳维克,母女均安然无恙。
要到达乌佩纳维克,我们得穿过乌玛纳克峡湾。
整个峡湾几乎不可能碰到什么厚冰,看冰的水手便从桅杆上下来了。
我请求库克医生说服布莱克尼船长,让我们也爬到那些桶里看看。
我的印象是他会把库克医生的任何要求都当做命令,他的回答却是,只是因为现在风平浪静,才准许我们上去。
船长是加拿大人,刚刚受雇。
过去10年他一直给人油漆房屋,从海军退役后,只能以此为生。
库克医生和我爬上桅杆的梯子。
他等着拉在后面的我。
他告诉我,要看一格格的梯子和自己的手,便不会头晕。
尽管没风,船仍然随着海浪左右摇晃,在甲板上时我根本都没觉察。
越往上,晃动得越厉害。
横桅在收起的帆的重量下吱嘎作响。
我爬的桅杆像棵树一样左右摇摆。
我越来越觉得它会在我脚下折断,会把横梁上的我摔下去。
“你的桅杆在摇晃吗?”我冲着库克医生叫道。
他离我大概20英尺,可万一我有什么麻烦,那距离却像有整整一英里,根本没法帮得上我。
透过网一样的绳索,他向我安慰地笑了笑。
“到桶里以前不要往下看!”他喊道。
“我先爬上去,你看着我的样子做。
”桶没有门,我们得先爬到上沿,然后蜷下身钻进去。
看着库克医生敏捷的样子,我只能盼望就算没那么灵活也能做到。
他手脚并用绕过桅杆。
有一阵子,脚下除了些绳子,没什么东西能接住他。
梯子到桅杆远端时,他轻松地钻到了桶里。
我能看出来,他肯定已经爬过好多次了。
“该你了。
”他说道。
最难的部分是从一边爬到另一边。
我没像他那样手脚并用绕过桅杆,而是左手和左脚勾住梯子,右手右脚绕过桅杆。
要不是因为腿长,就得像库克医生那样做,不然就得灰溜溜地从梯子上下来。
我右脚先勾到横梁,然后右手也勾到了。
“快了。
”库克医生说道。
“放开左边。
”我照做了。
一下子,我两手抓住了横梁一端,要命的是,我双脚也站上来了,全身重量都压在横梁的一端。
我赶忙换开手脚,抓住横梁另一端,钻进了桶里。
我坐在桶里,上气不接下气。
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心还在怦怦地跳。
“德夫林,”库克医生大叫着,“德夫林,你没事吧?”“没事!”我喊道。
我意识到自己正从一只桶里看不见的地方大喊大叫,他肯定会觉得我好笑。
我挣扎着站起身。
他肯定是先看到一只接一只紧抓桶沿的手,然后是慢慢探出的脑袋。
我从桶里伸出头时,正好背向他。
我转过身,想着他肯定会有些同情与担忧的样子。
出乎意料,我只看到他开心的笑容。
“我那样更容易些。
”他说道。
我们都大笑起来。
桶有我的胸那么高。
我把胳膊靠在桶沿上,向峡湾深处望去。
目光极处的峡湾成了模糊不清的一个点,一道黑色的印记,相隔50英里的峭壁交汇一处,如铁轨一般。
凉爽的微风轻轻拂过。
阳光透过淡淡的云层撒落下来。
我能看到陆地上极远的地方。
目光越过只有野草生长的山丘。
野草每年六月从融雪里钻出,九月下雪时,又顶着积雪生长。
目光越过夏季时变软的冰川,它的边沿已在几个月前成就了座座冰山。
我一直能看到那些冰雪几万年前便开始永远占据的地方。
库克医生边指边说:“麦考密克湾离这儿西南方600英里处。
”那是红石屋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