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第13章(11)

"你跟我长得不太像,除非有人有意在你我之间寻找相似之处,其实也很容易。

"听到这我非常高兴,同时感到纳闷,为什么我在比较我俩的照片时没能发现这样的相似。

他不必拿自己的照片跟我的比较就能做到这一点。

我猜想,他经常给自己拍照,因此他能如实地想象自己的长相,而我却不能。

在镜子里或照片上,我的长相总是让我惊诧。

我看着他,努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他从我脸上看到的什么。

我在想,母亲会怎么看我,好像她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不知道我的另外一半,那个不属于她的一半是从谁那儿遗传而来的,不知道我在长大后开始显露的究竟是谁的相貌特征,她是能够发现这些特征的,就像库克医生那样,而不像我。

我想象她仔细打量我的脸、我的肤色、我的眼睛、我的嘴巴,努力想从两个生命的交融体中辨出哪些特征是他的。

这个人就在这儿,这个陌生人,这个她认识了仅三个礼拜的人,正透过她儿子的脸注视着她。

在库克医生看来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我怎么就视而不见呢?"这房子真是不一般!"我说,心想大概是用远征的回报建造的,我觉得他在信中夸大了自己对"资助者"的依赖。

不过,自我进门后一直挂在他脸上的那种笑容消失了。

"是的,很不一般。

太奢侈、太过分了。

我对玛丽说过,这房子太大了,大得每个房间的气候都不一样。

人家说这房子是靠啤酒建的,是库克太太买下的。

布希威克街上的许多房子都是靠啤酒建成的,而且依旧住着酿啤酒的人,所谓的啤酒大王,就是那些德裔酿酒商人。

你是知道的,我父母生在德国,但我父亲是医生,不是啤酒大王。

这房子还被邻居们称作'豪宅80窗',但事实上它有84个窗户,是西奥博尔德·恩格尔哈特为一个名叫克劳斯·利普休斯的人设计和建造的,可因为是他出钱,因此在人们的记忆中这房子是他'建造'的。

我吓过玛丽,说看到过他的鬼魂,我称之为'游鬼利普休斯'。

这房子很大,鬼魂出没几个世纪也不会有人看见。

我相信,在某些人的眼里,我是个受人供养的男人,不过,也许仅仅是因为我有时觉得自己在依赖别人,才怀疑别人会这样看我。

玛丽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这幢房子上。

她的财力还远远不能完全资助我的远征。

但用她的钱,我能把自己那匹白马拉的单车换成四缸的富兰克林牌轿车。

我开着它四处转悠,转动着方向盘绕过街角,感觉像个孩子,像是母亲给自己买了件别的母亲买不起的玩具。

用玛丽的钱,我还买了台X光机。

很少有医生拥有这样的机器,这东西至少对别人有用,但不是我。

也许这样对自己不公平,但我觉得自己给福布斯一家带去了伤害。

不过,这一家两个健在的女儿和她们的母亲告诉过我,她们为我和玛丽感到高兴。

在遇见玛丽之前,我原以为通过婚姻获得幸福--以及婚姻本身--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对她来说,这也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婚姻随着她丈夫的去世而告终,她丈夫叫威利斯·亨特,是个有点名气的顺势疗法医生,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

""有个医生同事在听说我结婚之后,写信说他为世界失去了我'这样一个最狂热、最能耐、最坚定不移的探险家'而悲叹。

他补充道:'毫无疑问,你选择了更幸福的命运。

'你会认为宣布我结婚,就等于是宣布了我事业的终结。

难道皮尔里拥有了妻子和孩子就放慢了他竞争的脚步,或丧失了他作为探险家的地位?我担心那位朋友说这话的部分理由是因为玛丽继承的那笔财富。

人们觉得我变成了中产阶级。

这真是大错特错。

当我向玛丽求婚时,她坚持要我继续探险,甚至隐讳地表达出类似乔·皮尔里太太的那种只要情形许可甘愿陪同我远征的想法。

"他停止了说话,看着我笑,好像在为自己的滔滔不绝表示歉意。

他把前臂放在大腿上,双手握住。

"你真的应该去上学。

"他说,"你选了什么职业?""我还没拿定主意。

你在《世纪》中曾写道:'所有现存的探险难题将在下一个10年内被攻破。

'如果我现在去上学,到我毕业的时候也许再没有什么可攻克的了。

""有这个可能。

不过,我们这些探险家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让资助者掏腰包。

也有可能我说错了,10年之后那些难题依然存在,没有攻破,也许永远没法攻破。

到那时,你没有能挣钱的职业,在社会上也没地位。

""大学和学院会照样办嘛!"我说。

他笑了,点点头,然后朝我凑得更近,像是担心要是说话声音太大,等他妻子回来时话音仍留在空中似的。

"我给玛丽讲了你,说你是我以前一个朋友和同事的儿子,这人叫弗朗西斯·斯特德,现在去世了,在北格陵兰远征途中不幸遇难,这事她是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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