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错了,你没有我的那种感觉,那这样的长篇累牍同样也是没有必要的。
不过你还小,因此,唯一我不能接受的回答,至少现在不能接受的回答是"是"。
你可以对我说"不",或者你可以对我说"也许",但你不可以对我说"是"。
(把你的回答写在信封上,留给你的叔父,就像你写在我以前给你的其他信上一样。
)如果你的回答是"也许",那么我们把这事留到你长大成人,能完全理解说"是"或"不"的可能含义之后再说。
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我会理解的,而且不会再费力劝你。
不过,我会继续给你写信。
在你长大成人能够远征北极的时候,假如我仍未抵达极点,我会带上你,把我知道的一切全教给你,那些东西是为数极少的几个活在世间的人所能教给你的。
如果到某个时候我被迫放弃探险,假如你代替我抵达了极点,我不会感到惋惜。
如果在我的帮助下你率先抵达极点,我将确保不让任何不应得奖的人获得这一殊荣。
弗雷德里克·库克医生 1900年4月19日 他为什么不让我回答"是"?但愿我能在信封上写下大大的一个"是"。
假如我写了"是",他会怎么着?他会不会感到高兴,会不会认为我太草率,不能指望我谨慎行事?我写了"也许"两个字,比以前更强烈地希望我能直接写信给他,告诉他不论何时他说出那句话,不论是下周还是下月,我都会遵照他的指示,任何指示。
想到探险,我并不畏惧。
相反,我畏惧的是除非去探险,我将过的那种生活,爱德华叔父过的那种生活。
成为一个在跟像达夫妮这样的女人的婚姻中毫无乐趣的男人,这才是我所畏惧的。
探险对我来说仿佛充满了诱惑,尽管有那些危险和孤独,尽管有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先例。
他的一生的确有教训可学。
那天夜里他走出帐篷,走进冰川,并不是因为北极生活的苛严所致。
他这样做是因为自己无法放弃对生活的苛严。
同样,在我母亲的生与死中也有东西,即便不是可学的教训,但至少也是应当记住的:丈夫从事探险并非她的死因。
对于库克医生和其他所有描写探险历程的人来说,没有谁能想象出比探险者的生活更显赫的生活了。
我坚信,探险中的那些艰难困苦和风险危机都不能阻挡我。
我宁肯在"比尔及亚号"上与他一起被困13个月,也不愿呆在家里,为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的安危而烦躁不安。
虽然迄今为止在我人生经历中还没有极地探险的丝毫准备,虽然我未曾上过船,开过枪,或在户外睡过,但这无关紧要。
虽然我从未见过狗拉雪橇,更不用说狗群了,但这也没有关系。
探险家依靠他们的队员、他们的船长、他们的仆役、他们的向导来完成保证他们安全的艰巨重任,这样他们就能去争荣夺誉了。
尽管我身体的一半来自于库克医生,但我的教养与他是多么的不同!像大多数探险家一样,他是个城里人,从事探险相对较晚。
就像他过去跟着像皮尔里这样的人学过一样,我也可以跟着他学。
"即使对于我们这些熟知它的人来说,它曾经也是不为人知的。
"他智慧、熟虑,像城里人对生活抱着怀疑却同情的观点,期望有所成就,真正值得实现的成就,期望因此而被人缅怀,因此而出人头地,我敢肯定,所有这些品质都是在他开始探险之后获得的,或磨练而成的。
他在一本刊物的文章里这样写道:"无论是谁最先到达极点,他都会以全人类的名义做到这一点,在全球激发起精神、钦佩、敬畏和友情。
"我当时读的时候就相信这话,不过现在更加坚信无疑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远征吗?"一读到这句话,我仿佛立刻觉得自己整个一生等待、期盼的正是这份邀请。
如像库克医生呆在被困船上苦等解救,却不知何时或能否获得解救那样,我也一直在苦等。
我相信自己跟任何人一样,有理由怀疑文明,但同时又不愿彻底地放弃它。
文明,除非成为一名探险者,或者除非像我母亲那样,谁也无法摆脱它。
探险无疑是摆脱它的唯一途径,既不必撒手人寰,也无须遁世隐居。
有人只是一走了之,在为一个接一个上司的服役中消耗生命,无所成就。
他没有对我谈起我俩将如何合作,将如何告诉别人我俩怎么成了合伙,将如何向公众解释他为何要把他所认识的许多年轻人孜孜以求的荣誉给予我。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谈到何时来接我,没有谈到在从未见过我的情况下如何认定我已"长大了,强壮了",可以探险了。
像困在浮冰当中的"比尔及亚号"一样,我依旧飘浮不定,依旧等着解救,虽然现在看来获救是必定无疑的了,但好像还要等6个月或一年后才能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