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第10章(1)

我最亲爱的德夫林:

在我给你的第二封信中,我谈到补偿我所造成的伤害。

假如这些信件是赎罪途中的第一步,那什么又是第二步呢?在被困南极的那段长久的时日里,我认定,对你我应当担负的其实就是父亲的责任。

同时我也认定,公开承认父子关系对于你我都是愚蠢的做法,这不仅是出于我在第一封信中所陈述的那些理由,而且还因为这样做会剥夺我最宝贵的财富,并因此而使我无法给予或留给你这笔财富。

我是个探险者。

除了作为父亲,与其说我是个医生、兄弟、丈夫(但愿上帝让我名副其实),倒不如说我是个探险者。

那么,除了让你成为一名探险者之外,我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作为?除了我的职业,我还能给予你什么更伟大的事业?等你长大了,强壮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远征吗?假如有一天你回答愿意,那对我来说意义有多么重大,你可能是无法想象的。

正如我以前写过的,在去北极的征途上,我经常带上富人的儿子。

他们以为只要跟着库克医生扬帆去趟北极,自己就步入了成人的行列。

与此同时,我按照他们掏钱的老子们的意思,满足他们的每一个要求,确保让他们吃苦吃得恰到好处,好让他们确信自己真的是在"冒险"。

跟我同行北上是哈佛和耶鲁许多学生的毕业礼物。

我提这些年轻人,只是想减少你的顾虑,认为自己缺少北极旅行的经验。

我特别擅长带年轻人去北极,再把他们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对于北极,就像所有事情一样,总是有第一次的。

即使对于我们这些熟知它的人来说,它曾经也是不为人知的。

鉴于弗朗西斯·斯特德的遭遇,鉴于我在其中所扮演的不管是多么无意的角色,我这样发出邀请在你看来一定很奇怪吧。

我得坦白,发出这样的邀请不仅仅是为了补偿我对你的欠缺,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作为父子俩,可以去实现一个共同的目标。

同时,我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样要求是多么的冒昧,因为我要求你答应跟一个人去干这样一件事,而这个人的手你还没握过,他活生生的脸你还没见过,他还不允许你给他写信。

假如你要参加我的远征,我会把你作为我的门生。

假如在某种情况下摆明了我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你,我的儿子,如果那时你觉得你已准备就绪,就继续我的求索吧。

最近,南极远征之后,我感到特别的压抑,用爱斯基摩人的话叫"piblocto",人世的重负朝我压来。

独自承担起这个重负,连今后获得援救的希望也没有,这个压力如今已远远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

在南极等待解救的那段漫长时日里,尽管我知道解救可能永远不会出现,我经常想起你,自我安慰地想:即使我死了,但我会留下一个儿子,他自己也会生儿育女。

我想起我的第一个妻子利比,还有我们没有取名的女婴,想起当弗朗西斯·斯特德告诉我说那个全世界都以为是他儿子的男孩其实是我的儿子,我好像觉得自己的两个孩子又失而复得了。

即使罗伯特·皮尔里有几个年龄够大足以加入远征的儿子,他也不懂接收门生的意义。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他自己的成就。

不过,好像我也身陷其中。

惟有你能把我从实现抱负的孤独中解脱出来。

放弃这一抱负我也依然无法解脱,但我能放弃吗?因为我相信自己是受上天的召唤承担这一使命的,就像教士和牧师接受召唤从事他们的神圣职业一样。

正如在介绍弗朗西斯·斯特德时我曾写到的,我相信自己的辛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效力人类。

你或许觉得愿意立誓跟我的年轻人有的是--不像你,那些20来岁的人年龄够了,可以跟我一起远征了;我可以指导他们,而不是等你长大成人,这样会增加我或者我指导的人摘取殊荣的可能性。

可他们中谁也不是我的儿子。

你只有18岁。

或许你还太小,不懂"是"与"不"的涵义,不懂它们对于你自己和我的涵义。

现在强求你做出一个许多年之后你也许会后悔,但由于已经应允却要坚守的承诺,这样做不公平。

你可以说"不",你可以认为这样做是未来几年里我在北极可能遭遇的某种灾祸的起因,要不是因为老缠在我心中的疑问,那场灾祸是不会发生的。

因此,让我明白我向你提出的是什么样的请求。

首先,你不应当有任何负罪的感觉,不能因为害怕要是你拒绝我就会出什么事而接受我的邀请。

我描述了自己的境况,只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了解我的本性,而不是逼着你做出让我最高兴的回答。

我敢肯定,你叔母和叔父是不愿让你去探险的,理由很明显。

除了我,在我见过的人当中谁也体会不到你可能会给他们带去的悲伤。

一个人要么在他的心灵中渴望我过的那种生活,要么没有那种向往。

我希望你有。

倘若你有,倘若如我所想,在你的血液中也像在我的血液中一样必定流淌着对极地的向往,那么,你所面对的有关危险的描述无论怎么长篇累牍,都不会把你给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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