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最好不要给她写信。
我们分手了。
她回到了家乡。
通过莉莉,我收到她的来信,有时一天两三封,信封没有开启。
莉莉知道寄给她的信中哪些是写给她的,哪些是写给我的,因为在写给我的信封上,在她的名字旁边有个"X"记号。
你母亲的信中没什么消息,表达的只有期盼和急躁,埋怨自己无法鼓起勇气去做自己知道必须得做的事情。
在一封信中她写道:"我马上对他说。
"可此后,信便中断了。
我再没收到她一封书信。
三个星期后,莉莉来找我,说是阿米莉亚捎信给我,想让我知道她和未婚夫不久要结婚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心烦得寝食不安。
她变了心。
她爱上的不是我,而是曼哈顿。
她幻想着离开纽芬兰,梦想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逃避--不仅逃避与自己不爱的男人的那场婚姻,而且逃避她厌倦的一切。
或许她真正爱着的还是她的未婚夫。
我发现这个想法尤其无法容忍。
当然,如今我才知道,她做了自己以为对谁都是最好的选择。
自从弗朗西斯·斯特德向我吐露了真相之后我便知道了。
她嫁给了一位爱她但自己却不爱的男人。
因为爱我,她保住了我的声名不受伤害,我曾向她表明过,终有一天我肯定会名满天下的。
那场酒会让我结识了你母亲,办酒会的人自愿要改善我的境地。
我成了他们的帮手。
我敢肯定,要是他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就不会像这样优待我了。
一年一度的酒会他们都邀我去帮忙,直到我也成了一名医学院学生。
我不敢拒绝他们的邀请,害怕因此失去他们对我的兴趣。
每次酒会,我都会找些借口上楼去看看那条走廊,在那儿,我曾经遇见过一位用奇怪的口音说"我叫阿米莉亚"的姑娘。
办酒会的那对夫妇帮助我挣钱读大学,先借款给我办了一家印刷厂,后来又开了一家小的牛奶奶油公司,跟我兄弟一起经营。
1887年,他们帮我说服了教务长,接收我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内外科学院,说因为我是"内科医生"的儿子,所以我的入学费用应该减少。
余下的部分由他们来付。
至今,我跟他们非常友好,不过,我家搬到市区的另一头之后,每天来往哥伦比亚大学对我来说成了不可能的事。
我转到了纽约大学医学院,不像以前那样常见到我的资助人了。
他们依旧在自己的房子里举办一年一度的酒会,可我不再去了。
举办酒会的时候我很少在城里,即使在城里,我也远远地避开,因为对于我,那幢房子承载了太多的记忆,自从弗朗西斯·斯特德向我吐露真相之后,那些记忆成了令人痛苦的回想。
德夫林,你母亲和弗朗西斯·斯特德的死都应归咎于我,不论这有多么的间接。
纽约使你母亲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使她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可我没这样的理由。
当弗朗西斯告诉我你母亲的死时,我感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羞耻和罪过,几天之后,这种羞耻感和罪过感又因为他的失踪而变得更加强烈。
许多年来,我背负着这沉重的秘密活着,努力让自己相信,不论当时我占你母亲便宜时其行为是多么的令人不齿,但也不应受到谴责,因为我怎么可能预见到结果呢?这些年来,我曾试图不去想你,不去想那个因为我而成了孤儿的男孩,不去想那个由我的鲁莽所铸就的第三个也是唯一活着的牺牲品,可这做不到。
他的母亲是我至今依然珍爱的女人,尽管我们相识只有三周。
最近,因为我在头封信里向你描述过的那些原因,我痛苦到了极点,我意识到,应当对那个唯有我才知道他是我儿的男孩吐露我的过去。
只有这个办法,别无其他出路。
好像对我来说,这是偿还我所造的罪孽的第一步。
你身上依然有你母亲生命的一部分,我不能再欺骗自己,否认你的存在了。
弗朗西斯·斯特德拿出了足够的证据让我确信他的话全是真的,可由于不熟悉他所说的人和地方,你也许依然心存疑虑。
我相信,经过思考,你会发现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丝毫欺骗你的动机。
忏悔就是为了乞求宽恕,不过对于我,这么快就请求你的宽恕显得太放肆了。
我只是请求你,假如你认为我的任何请求依然值得尊重,假如你允许我继续给你写信(像上次那样,在信封上写下"是"或"否"),请再一次遵守你许下的保持谨慎的诺言。
我现在还不能见你,不过我希望到能见的时候,你会认为我赢得了这个权利,到那时,你会发现相见的想法不论对你对我都是那样的令人向往。
企盼回复。
你的 弗雷德里克·库克医生 1898年3月14日 附:我必须请求你不要给我写信,理由我现在无法解释,总之,不写对你我更有益。
为了证明他是我父亲,他给我讲了我母亲的过去,有多少男孩像我这样听说过自己母亲的事情?有谁如此详细地被告知自己生命形成的细节?谁会告诉他这些?更不用说会是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