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墓碑象征着他最后未被标示、不为人知的安息之地。
墓地里还有其他人的墓碑,他们大都死在海上,尸骨根本就没找到。
"可怜的人!"达夫妮看着墓碑说。
可怜的人,我心里在想。
对我来说,这碑石、房子里的那两张照片、"可怜的人"这几个单词、在红石屋他曾住过的房间的图片、报纸上有关他失踪的报道,这些是他一生留在这世上的全部结果。
我努力把自己也想成是他存在过的一个结果,但做不到。
达夫妮每晚依旧大声读书,有时在楼下,有时在我房间里。
我注意到,夜复一夜地这样苦读,她的声音有时会变得沙哑。
她会频繁地喝放在椅子旁边的一杯水,每读完一页便喝一口。
"干吗不让我给你读?"一天夜里,我问道。
从此,我们轮流朗读,每个晚上书要递来递去两三次。
有时,她得把头伸过来,看我指的单词,帮我认字。
对于我不认得的单词,我学会了发音的诀窍,学会了根据上下文猜词义的诀窍。
"你干吗不去为盲人朗读?"爱德华说,"至少那样你大声读书才合乎情理。
""两人同读一本书就这样。
"达夫妮叔母回答,"要么三人也行?"可我们刚一开始朗读,他便跑上楼去听他的胜利牌留声机了。
我喜欢这样两人结伴着阅读书籍。
它有别于一同目睹某一真实的事件,比如她带我去参加的像音乐会和戏剧这样的演出。
相互间大声的朗读就像是在合作编织什么不断发展永无穷尽的秘密。
我俩心照不宣,从不谈论两人之间读过的书,仿佛我和她都不想知道对这些书的印象是否不同或如何不同。
我觉得每天都有这么一段时间,我的脑子反映了她的思想,我喜欢这种感觉,哪怕它仅仅是幻觉。
一天晚上,我们读完书后,她说:"我想让你懂得,发生在你父母身上的事并不意味着会发生在你身上。
你不是你父母的结果。
你就是你,德夫林。
懂吗?"我点点头,如释重负,感激她说了这话,感激她不仅猜到我需要有人来安慰自己不会最终沦落成我父母那样,而且还猜到我终日惶惶,不敢鼓起勇气向她说明这一点。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好像她努力说服的人不仅是我,还有她自己,但这没有关系。
她也需要安慰,也情不自禁地抱有疑虑,尽管都是些转瞬即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