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夏玉蝉,你听明白了吗?人家已经认出来了,你还有何话说?
夏:那丫鬟说那不是,不能为凭。
县太爷:你说人家的话不能为凭,你有何证据?
夏:这衣服是我亲手绣成的,样式我知。
县太爷:好,我来问你,这衣服是什么样式?
夏:三裙,三袄,三裤。
县太爷:什么颜色?
夏:大红、桃红、月白。
县太爷:上绣何物?
夏:牡丹富贵,孔雀朝阳。
县太爷:如何扦线?
夏:花上有眼,衣内无痕。
县太爷:共是几件?
夏:共是九件。
一问一答,一唱一和中,烛光映照下的影影绰绰中,采采觉得自己像在一个梦魇里,被吸了进去,周围的一切都恍惚起来。
演完之后是另一出戏,讲一个穷人家被迫卖掉自己的小孙子的故事。
役:郭婆婆,你还哭啥哩,我把买主与你找下了,人家只与你五两银子,除粮款三两,杂捐一两八钱,剩下二钱银子,还能救你一顿饥。赶快随我前去交娃领银,完了粮款,那就好了,快走。
郭氏:我儿长兴不在,媳妇抱了孙孙去领。
媳:是呀!
郭氏:哎,可怜的孙儿!
唱:见孙孙出了门,
疼烂肝肺裂碎心。
老汉逼迫把命丧,
今天又绝了郭家根。
采采看到这里,想起自己家也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母亲病了都没钱治……一时忘了身在何处,号啕大哭起来。茶楼一个小二过来赶她出去,黄虎汪汪地叫起来,扑过去咬他,闹成一片。马班主依稀听得采采哭闹,但他两手要操纵皮影,嘴里要唱词,根本顾不上出去看看。
被赶出了茶楼,采采和黄虎在宁河镇闲逛。她不想回到江边去,听说明日还要再演,她想留下来再看一场。反正爸爸也不在家,回去也是一个人,来回往返挺麻烦的,而且遇到好心人让她搭船出去也罢了,遇到不肯的人,还要收她船钱呢。
打定主意,采采用两个铜板买了个馒头当晚饭,和黄虎分着吃了,然后边走边寻找可以过夜的地方。路边有个干草垛,她觉得不错,扒开外面的草钻进去,搂着黄虎,暖暖和和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马班主走在路上,经过这个草垛子时,听见草垛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钻出来一个满头稻草的女孩子,朝着自己笑嘻嘻地叫了声:“马班主,早上好!”
定睛一看,原来是采采。马班主有点惊喜,伸手帮她拿下几根沾在头上的稻草,问道:“是采采呀,你怎么睡在这里?”
“昨天没看完就被赶了出来,我还没有看够皮影戏呀,所以就留下来再看一天了。马班主,你还带我进去看好不好?”
“你想看,我天天带你去看都行!只是有个条件。”昨天一演完,他就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采采的父亲是个船工,很会唱号子,经常不在家,留下小女儿一个人,怪可怜的。
“什么条件,我……我可没钱……”
马班主哈哈一笑,说:“不要钱,我听说你爸爸会唱号子,你也跟着学了不少,我要你唱一个给我听。”
“好啊,我给你唱个《十二月歌》吧!”采采说着唱道:
正月里把龙灯耍,二月里把风筝扎,
三月清明把坟挂,四月秧子田中插,
五月龙船下河坝,六月扇儿手中拿,
七月亡人回家下,八月中秋看月华,
九月就把重阳话,十月里来看金瓜,
冬月萝卜已长大,腊月就把猪儿杀。
采采稚嫩的声音唱来,别有一番韵味。马班主叫道:“唱得好,再来一个吧!”
“不唱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着,采采用手指着后溪河说,“听老人说,以前河底有上下两口倒扣着的盐锅,里面装满了银子,人的手刚好可以伸进盐锅间的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