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热闹年10(1)

年关将近的小镇,显得异乎寻常的热闹。平时只有赶场天才挤得满满的小街,增添了些从外地打工回家的人,黑漆漆的头发中晃动着几个黄头发、红头发,格外显眼。

人挨着人,挪个脚都困难。电器铺里的音响,声音开得足以抖动地皮,流行歌曲、山歌轮番轰炸,为年前的小镇平添了些疯狂的气息。

副食品店和服装店里老板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像在吵架,一个假装亏本不卖,一个假装上当不买,最后在三块四块的较量之后成交了。

收鸡鸭的小贩东窜西窜,看见哪个人手里提着卖,就一把抢过来往他那提着的秤上钩,整得鸡鸭扯着个嗓子使劲叫,鸡毛鸭毛乱飞,空气中弥漫着鸡屎鸭屎的臭腥味。

小镇的年味是浓得不能再浓了。那些父母打工回家的孩子似乎格外地活跃,拉着父母的手,在店里穿进穿出,要这要那,似乎要父母把平时亏欠他们的在这个时候全都补上。

父母呢,在假装埋怨了一番后,摸出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钱后,慷慨地满足了孩子的要求,末了总忘不了补上一句:“年过完我们走后,要好好读书哦。听话明年就又给你买!”

老板谄媚地奉承:“这孩子听话,从不在我这里赊东西吃。”天晓得,他平时是如何在那藏着的小账本上添上一笔,再跑到学校,以再不还钱拿小孩的书包威吓,逼这些孩子从爷爷奶奶那里撒谎要钱,说学校要收什么什么费,再不就是从家里偷点什么抵押给他。他这老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就是在这个小镇读的小学。

校门口的小摊,小镇上的店铺,哪个没有把眼睛盯在父母在外出打工的孩子身上,他们没人管,嘴又馋,于是就赊东西给他们吃,吃了之后就逼账。小孩实在想不了办法,就从家里偷钱。

我知道最多的一次是四(一)班的“小耗子”从家里偷了一千多块钱,三天不到就全进了小摊主和店老板的腰包。“小耗子”的奶奶哭着找到这些摊主和老板,得到的答案全是“没有在我这里赊东西吃”,最后只好怄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小耗子”呢,在屋外的山洞里躲了一天后,饿得实在不行,就去扯人家的地瓜吃,被邻居发现后,擒回了家。他奶奶心疼孙儿,没有打他,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没有“小耗子”那么大胆,关键是没有耗子家那么有钱,不然不要说一千,两千元也怕早飞了。

邮局在小镇的西头,也不能说是邮局,顶多是邮局设的一个点,十几平米的营业大厅,挤满了人。三个营业员,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业务,与铁栏杆外猴急的人们形成冰火两重天。

一个头发染成黄色,嘴巴像吃了猪血的年轻女人,冷漠地从一双双期盼已久的手中接过兑票,把一沓钱扔在柜台的凹槽里,眼都不抬一下,队伍就又向前挪动了一小点。

好不容易才取了钱出来,街上已没有先前那么挤了。快近中午了,赶场的人陆续散去了,街上一片狼藉,瓜子壳、剩菜叶、小吃包装袋,昭示着这里先前的热闹。

几个小孩在玩甩炮,不时响起一两声刺耳的爆炸声,“砰!”惊得路过的狗一阵猛窜。

买了身新衣服,牛仔裤还可以,膝盖上大大的一个口袋,几颗铜钉扣,看起来酷酷的。

衣服不好找,都土不拉叽的,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一件高腰的小毛领休闲服。老板特抠,价钱上咬得很紧,硬吃了我一百八十元,说什么不是水货,买不买由你。我牙一咬,买,过年了,都穿新衣服,老爸老妈虽然不在家,但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又到街上的小摊上,给奶奶挑了件丝棉袄和黑色的线帽,称了几斤粉条,外加几样凉菜,两手都一大包了。年货办完,该去看看闷墩儿了。这小子,以前老是爱赶热闹,不知今天怎么了,不见个人毛。

闷墩儿在家睡懒觉,我在他家的楼下扯起嗓子喊了半天,那小子才探出个头来,揉揉眼睛,看清是我,咚咚咚跑下楼,把门打开,光着个身子,穿条裤衩。门外过路的女人盯着他看,他一脚把门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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