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濞没想到刘恒这么好,既然汉朝不逼迫,自己又何必造反,究竟汉强吴弱,自己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于是逐渐打消了造反的念头。他继续在国内推行不收赋税的政策,老百姓按照法律要被征发戍边,吴国政府也出钱帮老百姓雇人代替。他还经常亲自访问闾里百姓,赐给他们食物和金钱,别的郡国逃亡来的罪犯,吴国也特意隐藏起来,不交给别国要求引渡的官吏,这样总共过了四十多年,吴国经济蒸蒸日上,刘濞更加得到了吴国人民的爱戴。造反的潜力非常强大,就等待催化剂了。景帝三年,这个催化剂终于不速而至。
壹
刘启即位的第三年,以吴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在东南方向,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叛乱,历史上称它为“七国之乱”。
在谈七国之乱前,我们还得说说前两年刘启做了些什么事。
在景帝元年的冬十月,刘启下了一道诏令,列举了老爸刘恒的许多功德,决定要给刘恒制定庙乐,命令群臣讨论一下,具体怎么实施。
群臣立刻集体上书,说不但要给文帝立庙乐,而且还应该制定庙号。他们认为,功劳没有大过刘邦的,德行没有盛过刘恒的,因此,高皇帝的庙应该称为太祖之庙,孝文皇帝的庙应该称为太宗之庙。所以他们二者的庙,不但应该立在长安,在天下郡国都应该有,而且要按时派使者祠祀。所谓“太祖”、“太宗”,就是庙号。
说起庙号,必须谈谈它跟谥号的区别。
古代有一定身份的人死了,大家是要对他盖棺论定一下的,这风气据说出自“郁郁乎文哉”的周朝,他们把商击灭之后,开始着手给死了的姬昌和姬发摆摆功劳。结果是一个夸为“文”,一个称为“武”,也就是所谓周文王和周武王了。这名目叫做“谥”。“谥者,行之迹也”,也就是对一人的盖棺论定,别想翻案。
谥号到底有什么作用呢?章太炎在他的《訄书·平等难》里说,众生平等是虚假的,人的身份总有高低贵贱之分。他的说法确实有点道理。就说民主典范的美国吧,要把乔治·布什完全和一般老百姓平等起来,事实也办不到,并非每个人能像布什老爸那么阔,花足钱让他念名牌大学乃至推上总统位置的。不过章太炎说,绝对平等虽然不可能,绝对的批评却是可以平等的,由此他就迂腐地祭起了“谥”这个例子,说老百姓对他们的王可以置褒贬,有罪的王,史书上不得不留下那么丑恶的一笔。就像埃及的法老一样,犯了大过错老百姓不满意,则连躺进金字塔的资格也没有,煞是可怜。因此这惩罚很能让生前的王深自悚栗,不敢过分为非作歹。可见谥号的作用。当然,一般老百姓是用不着谥号的,因为你的能力不够大,对社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费心力去褒贬你完全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不符合经济规律。《大戴礼记》里说:“有土之君也,一怒而天下惧;匹夫之怒,适以亡身。”这是很经典的概括,对我们现在还适合。比如一个县长对县公安局长发怒,限定至某日止要破某案,县公安局长只有胆战心惊地照办,哪怕随便抓个人屈打成招;可是一个平民如果因为自己老婆被县长玩弄了,就想学吴三桂冲冠一怒去杀县长,很可能是找死。“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么浪漫的爱情,在吴三桂则可,在我辈则不可,因为力量悬殊。为了心理平衡,我们老百姓只好把制定谥号这玩意当救命稻草捏在手里,希望君王贵族们发号施令、生人杀人、欺男霸女时能有稍微收敛。
综观历史,客观地说,这谥的作用起先还有那么一些。而且似乎越在上古,皇帝的权力越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圣旨下去,臣下也可以不买账,毫不客气地提出异议驳回,那叫“封还诏书”。而关于谥号,新即位的皇帝也改动不了,这可能有迷信的因素在支撑。老的皇帝死了,群臣就要到南郊去祷告上天,为崩殂的皇帝制定谥号,有不敢欺骗上天的意思,新的皇帝虽然对老爸的谥号很反感,但慑于天的威力,只好知趣地闭嘴。所以像周朝的 “厉王” 和“幽王”,他们的儿子宣王和平王看着不舒服,也只有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