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在孩提时代,我经常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翻看书桌上的文稿。他是一位数学家,经常在方格纸上用铅笔整齐地记下一行行数字和图表。我常坐在椅子的边上,困惑和好奇地端详每页文稿。这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首先,那时候他为了这些看上去杂乱而且令人费解的东西付出不少辛劳和代价。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不明白自己挚爱的人竟然每天绞尽脑汁做这种事情,而他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我茫然不知。

实际上,这就是我后来了解到的,心理学家所称的他心(Other minds)问题。一岁大的孩童认为倘若他们喜欢“金鱼”饼干的话,妈妈和爸爸就一定也喜欢“金鱼”饼干。他们尚未领会到自己的想法与别人存在差异。认识到妈妈和爸爸不一定也喜欢“金鱼”饼干,是人类发育阶段的重大认知转折点之一。(为什么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会令人感到如此惊讶呢?因为她在有条不紊地试验这种迷恋,对她而言令其感到快乐的、全新的念头,实际上未必会给她的父母带来快乐。)蹒跚学步的孩童对自己的内心世界与他人有别这个发现感到着迷,事实上作为成年人,我们亦从未失去对期冀一窥他人内心的迷恋。当在一个社交场合遇到一位医生时,我们最先想知道的是什么?我们所关切的不是诸如“你在干吗?”这种与医生有关的事情。恰恰相反,我们想知道的是这意味着他整天都得与病人待在一起了。我们想知道的是在这儿感觉好像有位医生,因为我们断定这儿的气氛有些异样,与整天坐在电脑前或者在学校教书以及销售汽车迥然不同。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对他人内心世界的好奇,是人类最基本的冲动之一,而驱使我此时此刻奋笔疾书的,也源于同样的冲动。

2

《小狗看世界》一书中所有只言片语,都来自我从1996年开始一直为其撰稿的《纽约客》(The New Yorker)的字里行间。那段时间,我写的文章难以胜数,这些都是倾注了我的心血的心仪之作。我将这些文章归为三类。第一部分是在心里萦绕许久不吐不快的,我喜欢称之为一展微才―不是爱因斯坦、温斯顿·丘吉尔和纳尔逊·曼德拉,以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其他叱咤风云的雄才巨匠,而是像以卖自动播放机“Chop-O-Matic”而发迹的罗恩·波佩尔(Ron Popeil)和因“她能不能?只有她的吹风机知道。”这句话而名噪一时的雪莉·波利考夫(Shirley Polykoff)这些芸芸众生。在第二部分,则对我们对人们作出的预言流露出好奇。我们怎么知道某人是否糟糕、聪明,以及是否有能力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诚如各位读者所注意到的,我对我们如何精确地作出判断持怀疑态度。第三部分专门探讨理论以及将经验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的方法。我们如何看待无家可归、金融丑闻,抑或诸如“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这样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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