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疾病并非是一种科学所能解释的这一想法,或许会令人感到奇怪。因为我们习惯于采用科学术语来描述所有疾病,而且这种观念已经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我们忘了糖尿病或是青光眼本身都并非是一种科学性的产物,而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就在我们不采用科学性的术语对疾病进行描述的时候,我们又采用了军事领域里的术语。尤其在描述病毒或是癌症病情的时候,我们就把它们给拟人化了,好像它们真的是非常聪明、狡猾而且有心计的敌人似的。在谈到癌症时我们或许会说,它“打算”开始繁殖了;在谈到病毒的时候,它“正在攻击”脊髓。我们总是喜欢说,我们正在与一种传染病“进行斗争”。不管是科学术语或者是军事术语,我们用来形容疾病的语言,似乎已经隐含着理性的智慧。但在这些特殊的隐喻之中,却蕴含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暗示意味。举例来说,在一个随机出现的点上迅速爆发之前,病毒身上那种“游击队员”似的特质其实是潜伏起来的。这就意味着,病毒是一种具备颠覆性、叛乱性而且暴力性的力量。这毫无疑问意味着,在疾病能够被理性的术语描述的同时,理性却违背了其真正的内涵。为什么会这样呢?
比如说,当一只绦虫寄生在我们的肠道时(绦虫应该寄居在其他生物体内才是),我们或许的确能够获得一种合理的解释。从本质上说,我们生病是因为绦虫在我们体内的活动,这的确是一种合理的解释。因为当涉及我们自身的关键性需要时,这种寄生的确会给我们带来伤害。但这种糟糕的状态―感觉自己生病了―却超越了导致其出现的那些理由。换句话说,一些特定的事物会导致你感到自己生病了―例如,你因食用了未充分煮熟的猪肉而感染了这种绦虫―但这种生病的体验,却使你进入到了这样的一种状态之中:现在,你所处的状态不仅仅与生病的起源有关,还与生病这件事情本身有关。疾病所造成的影响已超越了理性所可触及的范围―医生给病人的光明只能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接着,又再一次回到黑暗之中。
能够让疾病这种黑暗的性格显现(或者说消失)的最为戏剧性的例子,是一首由19世纪英国浪漫派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Blake)写作的著名诗歌,它描写了一朵因蠕虫而生病的玫瑰:
啊,玫瑰,你病了!
是看不见的蠕虫,
从黑暗中飞来,
在咆哮的暴风雨中。
它找到你,把你作为温床,
血红的愉悦,
以及它那黑色的密爱,
使你的生命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