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人穿着黑皮衣下水田了——那才是真正的采芹人,然而说采芹人其实还是不确切的,也可以叫踩芹人——因为是用脚去踩的,他们用脚不停地顶着水芹根部,略略有些松动了,便抱起一把顺水轻轻往上一使劲,整捆的水芹便上来了,于是任其漂在水面,再踩下一把,等到结束时,捞起在水中洗一洗,再聚拢来抱到岸上,剪去老根,扎成一大把一大把的,送入市场。
每次踩芹好像也就一小块的范围,方方正正的,白水绿芹交错着如军列。
这样的踩芹从冬季算起,似乎要一直延续到早春时分,直到燕子来时。清代张世进诗云:“春水生楚葵,弥望碧无际。泥融燕嘴香,根茁鹅管脆。”——用“鹅管脆”来写水芹根真是形象,我自己便一直偏爱水芹的白根,将那些根上的须子摘了,炒食后脆而肥,淡而甜,无一丝渣滓,真是无可名状。
等到在河岸边可以挖到荠菜与马兰头时,市场上水芹也就渐渐地少了,那时在扬州,每年都要和妻到蜀岗的水边挑荠菜,身边便是一块块的水芹田,水面已经很大了,可以看见人的影子,水芹的地盘当然在缩小,偶见细而碎白的水芹花点缀其中,别有风味。
还有白鹭,远水微烟处,扑地惊起几只,总让人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