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残局

2007年5月2日 周三 晴 9-17℃ 大连

凌晨,一点过一刻,妈妈醒来。

没有语言能力和行为能力的妈妈,只能半睁半闭着眼睛,无神无采的眼珠偶尔地转动,表示她已经从昏睡中醒来。即使看到母亲这样一副神态,我们也会兴奋不已。如果眼睛睁得略比病态中的大一点,大家就会高兴得相互告知。小保姆也会俯在老人的面前说,“奶奶,睁大点,大点漂亮”,全然一副哄着幼儿开心的样子。

我俯在她的身边,与她说着病好之后的打算和许诺。这些许诺绝没有一丝做假的成分,而是多年来想为妈妈做却始终没来得及尽的孝道。不知妈妈真的听清楚与否,只见她的眼角久久地渗着泪花……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憋得妈妈身体开始扭动起来。我赶快取走后背靠垫,用掌心给她叩击后背,帮助她尽量自己将痰咳上来。可怜的是,咳痰这种人的本能行为,妈妈却很难做到了。她的半边身体早已不听使唤,长期的卧床,加之意识丧失,除非憋得实在撑不住,否则,就咳不出来,非用人工吸痰的方式解决。

为了帮助妈妈咳痰,我让刘韵和我一起将她翻向右侧卧。没想到,掀开被子的一刻,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床上的尿不湿、靠垫和导尿管都粘上了黏糊糊的大便。原来剧烈的咳嗽刺激得妈妈大便失禁。

这些日子,自从妈妈的大小便失禁以后,完全靠两个妹妹在家日夜不停地收拾。听说,最多的时候,一夜二十多条毛巾都换不过来。但妹妹们从不嫌弃,为妈妈做这些事都是争先恐后,甚至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去做,仔仔细细地给老人清洗得干干净净。每逢妈妈的意识稍微清醒一点时,妹妹边做,妈妈就会边流泪。无奈的泪水是妈妈不忍拖累儿女的表示。

今夜,我生平第一次为妈妈清理满床的排泄物。我让外甥打下手,迅速动手干起来。按理说,作为特一级护理,护士有责任做这样的工作。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护士们打针、送药、抽血和输液可能是不打憷的,而为病人收拾这样的残局,是没人情愿去做的,要做也是不得已。对于她们来说,床上的那个人是病人,而对于我们来说,床上的那个人是生身母亲!

此时去喊护士来清理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我没这样做。是妈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五代人养大和送终的,她不曾把责任推给任何人。如果是我卧倒在床,她老人家是不会让护士去做这些的。

收拾完床上的残局,我又开始逐一清理地上的尿不湿、毛巾和换下来的被子,用清水清洗干净。当我用力拧干衣物时,一串汗水滑落在背心,晶莹的汗珠滑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暮春的大连,夜晚只有不到零上十度的气温。生平第一次为母亲做了一件回报她养育之恩的事,我竟干得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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