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军司令官
下午三点—四点
日本全国笼罩在死的苦闷之中。东京已经死了。街道上行人急剧减少,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毒辣刺目。下午三点,广播协会的大桥、矢部、荒川三位首脑和录音组的五个人分别乘宫内省的两台汽车经过日比谷大街,朝坂下门驶去。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很快就从木门进入了皇宫。
虽说是在战时,皇宫内对着装的要求仍然十分严格。这天因为事出突然,大家都顾不上那么多,几乎人人都穿着带有礼仪徽章的国民服。矢部局长的国民服是从高桥武治报道部长那里借来的。衣服不合身,有些肥大,他一路都在担心,这会不会显得不敬呢?来到宫内省后,他们发现情报局第一部长加藤祐三郎、广播课长山岸重孝先期到达,并正在等候他们。加藤和山岸也穿着合身的国民服。大家都不清楚此行的目的,但个个神情异常紧张。
录音人员被带到宫内省二楼休息室,他们查看了放麦克风的御政务室,又查看了隔壁进行拜谒的房间等地后,马上就开始准备工作。何时进行录音,尚未确定,所以他们必须尽快做好准备。
此时,宫内省有人提出录音完成后,能否立即将录音内容放给天皇听听。因为没有安装录音的重放装置,所以他们答应有必要就安装一个。虽然不清楚是否真有必要,但为了以防万一,长友技师决定和玉虫技术部员一起把东京唯一的一台双联录音再生机取来。
日比谷第一生命馆的地下室里有个“保密室”,是备用播音室,双联录音再生机就放在“保密室”里。“保密室”里的设施齐全,当广播会馆被炸,播音室遭到破坏的时候,可以从这里进行广播。汽车朝“保密室”驶去,在进入大树下的阴凉处时,他们微微出汗的肌肤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是的,东京还残留着绿色,他们还记得当时体验到了一种奇妙的感动。
同样美丽的绿色还残留在市谷台陆军总管辖处的周围。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们今天眺望着生机盎然的大树,心中的寂寞、凄凉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表达。又有谁会想到帝国陆军的军人竟会怀着如此凄惨的心情站在市谷台上呢?这也是应得的报应。帝国陆军必须为昭和六年(1931)满洲事变以来自己的野心、残暴和不诚实而付出代价。帝国陆军不仅仅是一个战斗集团,他们忘记了日本的优越性,忘记了作为道德的规范,陆军还是一个崇高荣耀的军队。这些军人头脑发热,太强调纯日本性,认为一亿日本人应该只在军人精神中生活,应该在这个精神中死去。如此狷介的精神越来越厉害,以至于产生了许多对政治感兴趣的军人。至忠至诚、战斗力强不再是军人的第一条件,甚至去最前线好像都成了一种惩罚。军纪涣散,有等于无,全军就像布满裂缝的瓷器一样,失去了内部批判性。污辱若不是应得的报应,那又该是什么呢?通情达理的军人都这样想。
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军人阿南陆相在陆军首脑会议结束以后,没有回到内阁会议,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想起了对天皇的承诺:“军内的事情军队自己负责处理。”他意识到现在的问题不是要把陆军这个易碎的危险物打碎,而是要设法将它放在应有的地方。很快,陆相就命令陆军省课员以上干部火速到省内第一会议室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