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波恶(10)

太监惊悚一震,可又壮起胆子,道:“可不是?奴才们为了传旨,连夜赶路,一晚未曾合眼。”说罢瞟了洛谦一眼,头就软软低下,灰溜溜离去。

我瞧着洛谦手中的圣旨,数月险景不由得涌入脑海,可是只怕以后更为凶险,毕竟要面对的是坐拥天下的皇帝,皇甫朔,这样一个高深的对手啊!

皇甫朔,当今的天子,也是鉴魂楼的买主!

他是想杀我的,因为我的存在造成了他最大的威胁,我是一根链条紧栓住了将军府与丞相府。但是如果我死在了丞相府,不仅可以毁了文武同盟,还能使得两股朝堂势力反目成仇。

所以他想尽方法要击碎这根链条,最终选择了鉴魂楼。

鉴魂楼素来杀人干净利落,若是失手,也决不会影响到深宫中的他。

真妃却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杀机,立即写密信想通知与我。可能是皇甫朔的突然闯入,真妃只能匆匆写下“小心”二字,就让张德子带出了宫。

上次我侥幸逃过一劫,皇甫朔如意算盘落空,同时也导致了昨夜的伏杀无法再请鉴魂楼。无奈之下,皇甫朔也只能派出大内高手了。

这个杀人计划也是细致谨慎的,只是可惜呐,选错了人执行,这群太监做事粗糙,不懂掩饰,心急火燎地赶来,恰好暴露了皇甫朔的焦急、不安、忐忑的心态。

洛谦他家两朝首辅当权已久,朝中势力庞大,可这盘根错节的、暗藏隐晦的联系,岂是一时之间就可以斩断的?

皇甫朔担心忧虑,冒险行事,只为斩草除根!

假借山贼之名除掉洛谦,无疑是最好的计策。一来可以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丞相死于非命,而不是皇上之手,可保他仁名;二来,可以彻底地瓦解洛谦的势力,只要洛谦一死,这明里暗里依附于他的人,自然都散了。

皇甫朔料得洛谦谨慎,当走官道,可洛谦偏一反常态选择小路,致使伏兵设错。其实,若昨夜真走官道,依靠洛文及车夫们的实力,也能闯过,只是怕有几人要受伤了。

纵使伏击失败,皇甫朔也留有后招,就是这道再贬圣旨。上次将洛谦连贬五级,降为平罗太守,已使朝堂震惊。可这仍是不够的,太守虽是地方官员,却握有实权,倘若洛谦利用得当,还可死灰复燃重新掌权。既然杀洛谦不成,也只有再巧设名目,继续削权。

这皇宫斗争太过复杂,也够绝情,更为血腥。我叹出了声,眉也蹩起,昨夜激战恐怕也只是双方试探性的交锋而已,以后才会开始真正的对擂。这一路比我想像的危险,要厉害的多。

“后悔了吗?”洛谦抛下圣旨笑问,一如既往的微笑,温和,柔软。

可是你与上官家可曾为我留下一条回头路吗?没有,事情远没有结束,你我都抽不得身!我笑问:“何为司仓?”

“从七品,看守平罗官仓。”洛谦说得风轻云淡,似司仓与丞相官阶一致。一月之间,从权力巅峰的一品大员到官场底端的从七品司仓,洛谦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接受了。

我偏头,斜望着洛谦的黑瞳,似恒久的幽深,不起一丝涟漪,琢不透喜与怒。

他定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那他日后也必有打算。我扬起唇,清甜笑道:“司仓,是一个悠闲的好差事。”

“嗯,”洛谦的笑意若有若无:“可皇帝却是个日理万机的位子。”

记得,那一日,西北冬日的阳光难得的炙热。

【洛谦番外】

当阿宁死讯传来的那一天,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悲恸。

只是将枯叶撒入了黄土,祭典这段往事的终结。

少维说,洛老二,那么久远的钝刀,捅得伤口早已经结痂好了,如今肌肤光滑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钝刀,真是一个绝妙的形容。

曾经的感情似乎是一把刚刚磨出的新刀,利得伤人伤己,可情会逝,刀可锈,年少是飘渺的回忆,没有了伤人的力量。

她却跟在了我的身后,到了翠竹林。

“跟我到此,是想安慰?或是取得休书?”

这两个月来,她真如南海素莲,暗夜芬芳。静静地生长在湖心,望着那么遥远,可幽香却缭绕在侧,久久不曾弥散。没有压迫,却清晰地感受到她就在身畔,一步也没有远离。

她浅笑:“皆不为二者……”

前先静好,倒有些忘了她心思机敏,没有阿宁一望到底的纯净。阿宁的眼似碧澄湖水,总能看到湖底细白的鹅卵石。扶柳不同,她的瞳仁纯黑,似安静的夜,特别是一笑,眼角弯弯,墨瞳流水婉转,容易让人沉溺而不知危险。

曲折提及皇甫朔,稍稍试探一下。

她竟闭口不谈,怕得是祸从口出,原来她对政治这样恐避不及,那纵火下迷药,她也就只是想离开长安罢了。

“将帅世家上官一族也会怕?”我激她。

她寥落而答:“上官家若是懂得害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从不晓女子幽怨可以这般碜人。

只是,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你我都不能抽身,所以……你必须在我的身边,触手可及……

我离去,平罗之行尚需密布。

“她怎么办?”

脚步滞缓。

“一个可以牵制主帅的士卒我会好好安排的,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第一次,用威迫牵制了一个人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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