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杰说:“这一段时间我很少在办公室,我往你家打了十遍电话也不止,就是没人接。”
端木铎掏出一个新手机说:“我换手机了,以后随时听你招呼,你找我什么事?”
“走,到你家谈谈,我来三个多月,你还没让我到过你家,真不够意思。家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端木铎憨憨地笑了:“欢迎书记大人光临寒舍。”
司机小王把车开到端木铎家楼下,陆国杰跟着端木铎上楼。走进端木铎的家,陆国杰四处看了看,发现房子虽然不大,装修也很简单,却十分整洁。
陆国杰说:“我原以为你家像狗窝似的,你现在变了,屋里很干净利索嘛,是不是金屋藏娇什么的?”
端木铎说:“她昨晚在这住,早上刚收拾过。”
“她是谁啊?上回我们谈了一夜你可是一句没露。”陆国杰在屋里想找到证据,“你小子也风流上了是不是?”
端木铎只好如实地说出他和柳琳的事。端木铎给陆国杰泡好一杯茶说:“你品一下,我打赢官司后一位老板给的。”
陆国杰打开杯盖闻了闻,看了看水色和茶叶,抿了一小口说:“是台湾产的冻顶乌龙茶对不对?”
“一点不错。”端木铎说,“这也说明你已经腐败了,你一个月工资不够买一斤这样的茶叶的,仅凭这点就应立案查查你。”
陆国杰说:“不要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为腐败嘛,改革大潮波涛汹涌还能不荡起一点泥沙?为官者身居潮头谁能一尘不染。不能因为有贪官就说官官都贪,不能因为有墨吏就说吏吏皆黑,腐败不仅仅是政府的事,社会上就没有腐败了?记者搞有偿新闻,医生收红包,教师收礼金,裁判吹黑哨,不是官还不照样腐败吗?社会转型时期有些腐败是不可避免的。法官收受礼品是腐败,律师收受礼品不算是腐败,而法官收入比律师低得多,这也是一种社会不公。不能要求别人无私奉献,而自己无厌地赚钱。市场经济社会转型过程,也是资源配置、利益分配重新组合的过程,不可能不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个时候我们不是要激化矛盾,而是要化解矛盾,加速发展,只有发展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端木铎这时听出点味道来:“你说了半天是冲着我来的,我怎么得罪你了?我说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
陆国杰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民兴厂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我本来就支乎不过来了,你尽给我找麻烦。”
端木铎笑了:“你们政府不依法办事这也怨我?你说我冤不冤?”
陆国杰说:“是,我承认我们政府有的人法律意识不强,但是,你不能抓住枝节问题不放,否定民兴厂破产的必要性和合理性。你知道民兴厂破产对盘活资产、发展商贸经济、美化市容的好处吗?我作为一地长官,必须从清河市大局来考虑问题。”
端木铎毫不相让:“你们为什么不为民兴厂的失业工人想一想?从民事权利的角度看问题,政府侵害了该厂职工的合法权益,总要有人为他们说话吧?”
陆国杰说:“我承认你说得对,我的大律师。这是民兴厂职工的利益和清河市老百姓大利益之间的矛盾,作为政府你让我舍弃哪一边?市场经济,利益分配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政府如何作为?很难做到两全嘛。”
端木铎有些被陆国杰所打动了,说:“尽量兼顾嘛。”
“难道我们一点也没考虑民兴厂职工的利益?政府已经给他们更多一些的补助,但不可能满足他们。全市上万名下岗工人,都像民兴厂这样我们安排得起吗?一部分下岗工人得到特殊照顾,这对大多数人公平吗?自古以来,不患贫,而患不均。作为一地的官员必须有这个政治头脑。你别以为政府放着问题不解决,有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了的。要想办法化解矛盾,而不应该添乱。”
端木铎说:“我们见面就吵架,我退出还不行吗?”
陆国杰得理不饶:“作为普通百姓不理解改革是可以理解的,作为中国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如果你不理解改革的深刻性、复杂性,我要骂你!”
端木铎说:“你有完没完?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的精英意识,自以为是的臭样!”
陆国杰笑了:“我好多年没这样吵架辩论了,今天真过瘾。”
端木铎说:“我肚子饿了,我请你吃饭,吃完饭我们接着吵架!我有好多事要找你算账。”
“我一来就听说你这个律师专门和政府作对,你不但赢了官司,还出了名。你以后悠着点。”
“这可不行,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谁也无权剥夺,你违法我照样告你。”
“我请你喝酒,就算是补偿。”
“你这是贿赂本律师。”
陆国杰和端木铎出了门正要下楼,陆国杰手机响了,秘书小戴打来电话说:“马特有急事找你,叫你给他回话。”
陆国杰拨通马特手机,马特说:“我找了你一下午,今天晚上我请你和姚佳吃饭,当面向她谢罪,请你一定来……”
陆国杰答应了马特。端木铎不高兴地说:“什么人比我还重要?”
陆国杰说:“一个外国老板找我有点急事。”
端木铎说:“晚上找你有什么事?不就是吃饭吗?外国人怎么了?你崇洋媚外,我可不拿他们当回事,你我有约在先,抢茅坑拉屎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陆国杰说:“他们是客人,我们自己人什么时候不行?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得,你自个去吧,我才不去拍外国人的马屁!”端木铎转身进屋,“哐”的一声把陆国杰关在门外。
陆国杰知道端木铎的德行,不理会他径自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