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程可帷与妻子的关系一直处在“冷战”当中,女儿不在家,他也懒得回去住,大多时候是在办公室或市委招待所里过夜。妻子看出来丈夫提议离婚不是吓唬自己,也多少收敛了一些,不过却扬言说,想把老娘甩了另寻新欢?门儿也没有!老娘就是不离,拖也拖死你!看你有什么办法!
第一次看出程可帷夫妻间出现问题时,蓝梦瑛感到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难过,既为程叔叔抱屈,也对程夫人有一丝丝同情,甚至比程可帷的女儿还要害怕这个家庭因此而分崩离析,不过那个“母老虎”泼妇般的举动却彻底打破了她在两人之间的情感平衡,她感到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也正是自程可帷把她从车站送到宾馆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对程可帷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她不再称他叔叔,写信时都不加抬头称呼,直到参加工作后,也只是在公开场合才以“程书记”相称。
那年过生日前两天,蓝梦瑛去市委采访程可帷主持的一个会议。会后,她不经邀请,径自来到程可帷的办公室,这时的程可帷已经是市委书记了,秘书刘廷新知道领导与这个女记者的关系,没加阻拦。
程可帷微笑着问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蓝梦瑛调皮地说:
“会议的内容我都清楚了,明天头条消息见报。可是书记大人是不是也有没弄清楚的问题呀?”
程可帷没明白,迟疑地摇摇头。
“后天,后天是个什么日子呢?——我考考你。”
蓝梦瑛歪着头,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
程可帷略一思忖,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你过生日,是吧?”
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生日!从被选定作为希望工程受助者以后,她不止一次收到过他的生日礼物,只是上大学后,他才不再送了。所以,当程可帷说出这个日子时,蓝梦瑛心里猛然泛起一阵轻轻摇动的涟漪。
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我想让你给我买一件礼物。”她开门见山地说。
程可帷笑出声:“你这丫头,礼物当然是应该送的,可是不好自己开口讨吧?说吧,想要什么?”
蓝梦瑛却不觉难为情,很大方地说:“我可是二十五岁生日噢!我要你大大破费一笔——我要你给我买一部手机,一部最新款的三星手机!”
生日那天,蓝梦瑛恳求程可帷陪自己度过这个夏天的夜晚。程可帷犹豫有顷,答应了。她在自己租住的小屋里炒了几道菜,程可帷不胜酒力,她给他准备了一瓶度数很低的长白山甜红葡萄酒。两人边喝边聊,不知怎么地就把话题扯到婚姻家庭上,程可帷的情绪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话也少了,只是闷头喝酒。
“可帷。”蓝梦瑛这样叫他。程可帷像是不认识似的抬起头望着她。他以为她先喝醉了。
“别这样瞅着我,我没喝多。”蓝梦瑛拿过酒瓶,给自己斟满,“今天叫你来,并不单纯是给我过生日,我是想和你摊牌的。”
“摊牌?摊什么牌?”程可帷也有些酒劲上涌,不明所以地问。
就是那个晚上,蓝梦瑛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她要等着程可帷处理好家庭的麻烦事,待他办理离婚手续后,她要跟他。
“你胡说什么呢?”程可帷本来喝得有些晕乎乎的,但这一刻却清醒了,口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叫胡说?”蓝梦瑛也提高声音,尖刻地说,“难道你就甘心过着这种毫无爱情毫无亲情甚至毫无感情的日子吗?难道你就甘心把自己的后半生葬送在那个粗俗不堪一点教养也没有的女人身上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跳出这个已经死亡的婚姻活棺材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呢?”
“你疯啦?”程可帷霍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蓝梦瑛猛然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眼泪夺眶而出。
“可帷,你知道吗?”她的声音颤抖着,抽噎着说,“每当看到你在家里不开心,我这心里都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疼痛难忍,真恨不得一刀就把那个母老虎捅了!你是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全市的一把手,可是你过的日子却连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如,这是何苦呢?难道你要这样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吗?”
“梦瑛,”程可帷嗓子也有些沙哑,“我谢谢你理解我,关心我,可是你要知道,正因为我是全市一把手,我才不能像你希望的那样做,因为这不仅仅关系到我的形象,更关系到市委的形象,甚至关系到党的形象。既然堕入这个炼狱,那我也只能默默承受,谁让我不是普通市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