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拥抱大姐

写下这题目,是因为巴蜀鬼才魏明伦先生的戏剧集《苦吟成戏》引出的。

题目才落纸上,妻就进屋收拾案头。一见这火辣辣的标题,顿生醋意。待我如实“交代”后,她才哈哈笑开来,旋即递过一杯热茶。

魏先生创作的每一剧目公演,我是必看的。前几年忽闻他将《易胆大》、《巴山秀才》、《潘金莲》等6个剧本结集成书,取名《苦吟成戏》,我便找遍大小书店都未买到。后出差自贡,登门求索,喜得一本。经常品读,许多章节都能背诵下来,有文友来访,也常是一边

品茗,一边品文,满口余香,过日不散。最难忘白果林内、锦江岸边,痴情男女放声同读一书,引得旁人也侧耳细听,怡然陶醉。于是,不少文友就说:“你与魏先生过从甚密,何不求他帮助购买几本 ”我有苦难言。

前不久,老魏来蓉出差。见面时,我埋怨此书为啥只印2300册,老魏不慌不忙讲起出书的艰难过程:

几年前,与他素无交道的上海文艺出版社来信提出要为他出版戏曲专集,并由责任编辑朱大容先生具体承办。朱先生何许人也 是小青年还是老头子 是高还是矮 是胖还是瘦 抑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明伦先生都不清楚。但朱先生对出版此书格外热情,来鸿去雁,反复商议,终于定下书名,发出书单,信息返回却大失所望,居然达不到3000册这一最低印数。可敬出版社大义解囊,仍以高成本、低印数、亏本出版了这书,且稿酬照发“穷秀才”。此后读者中才偶有此书流传。

听到这里,我很亢奋。朱先生不识魏先生,俩先生显然不是“铁哥们儿”。况出版社又位处大上海,书稿自然不匮缺,然而竟能放眼川南一隅,瞄准“巴山秀才”,贴钱为“无权无势、无党无派、非盟非社的平头百姓、写作个体户”(魏明伦语)结集出书,以上等的

“精神粮食”贡献于社会,其胆其识何等壮哉!其情其义何等美哉!其行其果与当今某些见利忘义甚至不顾巍巍法典而胡作非为的“出版家”相比,又是何等伟哉!我当即感慨不已,脱口而出:“我要拥抱朱先生!”

老魏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道这朱先生是什么人 ”他收到样书后才首次见面——君非老头子,非小伙子,而是一位憨厚热诚的中年大姐!原来,我要拥抱的是一位好心大姐,巾帼伯乐,慧眼钗娘!出版社的骄傲所在!

无独有偶。近传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堪称当今散文精品,我同样找遍许多大小书店均无出售,速求上海友人寄来一本。读完之后,爱不释手,再看“后记”,余心震动:这样一部佳作,起初竟以“不都是轻松的游记,很难成为在每个旅游点兜售的小册子”为由,而遭编者“好心”地或许是无奈地戮伐删改,弄得面目全非,难忍卒读。余先生几次想投之火炉一烧了之。然而天不灭此书,上海知识出版社得知消息后,捧过书稿,组织人力“重新清理抄写使之恢复原样”,尔后精装印刷,全国发行。多少读者为他华美的文采,丰富的史学,冷静的思辨而倾倒!读到此,我怎能不同样去拥抱为这部书稿起死回生而默默奉献的出版社的大哥大姐们呢 

拥抱之余,我蓦然想起小说《苦菜花》的开篇箴言:“苦菜根是苦的,花却是甜的。”两部“苦”书问世之初,可谓苦得到家,如今不是“甜”得迷人吗 ——《苦吟成戏》早已市无供求,库无存货;《文化苦旅》也随到随空,店不过夜。这真是“好酒不怕巷子深”、“宝珠不怕匣子装”、读者自有高品位呀!某些高档次的文学作品,读者可能一时不识货,但绝不可能永远不识货。“凉水泡茶慢慢浓”的作品大有先例。《闲情偶寄》、《围城》、《红楼梦》等许多作品不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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