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个“辟”法呢?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早年协议拿地的方式最科学,一切都可以谈。于是,她就想到要跟张震谈谈。
她特意将约会的地方选在了滨江路凯宾斯基酒店的顶楼套房。下午4点,秋日的余晖洋洋洒洒,举目望去,江山一片粲然,鳞次栉比的高楼像孩子的积木游戏,多少带点恶作剧的味道。蓝菲菲指着对岸一块巴掌大的空地,揶揄地说:“副区长同志,那就是你们卖出的60亿地王吧?”
“呵呵,应该是吧。”张震说道。
“应该是?你这个主管领导也太官僚了吧。你能将对面那些地王一一认出吗?”蓝菲菲甩甩头,不无嘲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官员,“卖了好价钱,就不认得了?”
没等张震开口,她就一一指认出来:“痴呆楼旁边那块,25亿;弹簧厂,30亿;那片火柴盒,32亿……它们的楼面地价有多高,你知道吗?房价要多高才能够成本?地那么贵,给拆迁户又赔了多少钱?”
她居然有点正义的腔调。张震看着那变形的脸,淡淡地说:“你今天是专门来教训我的吗?”
蓝菲菲咧咧嘴:“张区长,怎么敢教训你呀!我不过是让你看看,你的辖区有多少地在淌金流银,你的政绩多么显赫,你的手段多么高明,我们这些小开发商挤破头都进不来啦,就快被赶尽杀绝啦。”
“你这样说很痛快吗?”张震有些动怒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蓝菲菲扑哧笑了:“哈哈,生气啦?”
她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实话,这样拍下去绝不是好事。傻子都清楚,现在这地价,根本没法做。你看看,地王都是些什么主?要么是上了市的,要么就是急着上市的。这些又有几个缺地?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狠。为什么?很简单,他们需要做局,需要漂亮的报表。地嘛,放着也不生锈。现在只需把房价托上去,三五年翻番,再动也不迟。但是,作为政府官员,你能跟着起哄吗?别的不说,就房价官员问责制这一条,就够你们受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土地不能拍卖啰?”张震有些不以为然。
“依我看,拍一些是可以的,但没必要每块都拍。有些项目,完全可以以招标或挂牌的方式,不一味价高者得,既便于控制,又能更多地体现公共意志。”蓝菲菲说。
“还公共意志呢,”张震拍拍她的手,“就说说你的个人意志吧。”
“我们小蚂蚁能有什么个人意志啊,还不是任人排挤!”蓝菲菲压着嗓子,很委屈的样子。她迅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口吞下去,让人觉得她苦闷万分。
张震看着她一杯杯灌下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蓝菲菲放下酒杯,幽怨地说:“你一定以为我又是来求你的吧。没错,我是想要一块地。现在我就这‘蓝色海岸’,一块地搞了三四年。没办法,拿不了地。为什么拿不了?你看看,哪一场拍卖,不是那些所谓的巨头在拼抢?我们连进场的资格都没有。那些巨头巴不得我们早点死,你们政府也巴不得我们早点死。但真有哪一天,中小开发商都死掉了,这个城市全是大开发商的天下,你再看看是什么样儿,再看看有多少老百姓买得了房。别说老百姓,那时候,恐怕你这个副区长……”
见张震皱了皱眉,她知趣地停了下来。她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这哪里是我能左右的?商战嘛,就是你死我活。更血腥的还在后头呢。”张震似笑非笑地说。
“震哥,你就忍心看着我死去?那些巨头,又有几个不是被政府养大的,说不定以前还不如我呢。”蓝菲菲开始发嗲了。
“呵呵。”张震若有所思,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大口干了。
蓝菲菲神情迷离地看着他,像猎人在看自己心爱的猎物,又像弱女子在看自己的庇护者。在她眼里,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政客,而是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在规划调整一事后,她对他有了更多的依赖,当然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见他满脸疲倦,她不由得伸出手来,在他脸上摸了摸。
面对这个满腹心机的女人,张震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女人说不上漂亮,但多少有些味道,那种经历丰富的女人才有的味道。
他看着她,任纤细的手指滑过他的脖子,往下游去。
接下来的几天,张震反复思量,觉得蓝菲菲的意见真有几分道理。至少,她代表了一部分开发商的心声。那种看似公平的拍地方式,其实蕴涵着另一种不公平——谁说大开发商就一定能盖好房呢?活越多越粗糙嘛。更重要的是,豪赌式的野蛮拿地,只会让楼市变得更加狂躁和危险。
他决定打一个报告给市政府,尽可能平抑一下地王现象。如果可能的话,他还要对城中区即将出让的几块地给出建议。其中,当然包括水产市场项目。
这个项目,蓝菲菲垂涎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