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颢跪拜完毕,心情渐渐平复,走出古阳洞:“天黑透了,城阳王把消息传到了吗?”
“姐夫,那是永宁寺塔吗?”明月手指洛阳城的方向,月亮钻出云朵,巍峨的洛阳城浮现眼前,百丈高塔露出身形,被月色披上银装。
元颢即将逃亡,对洛阳充满留恋:“永宁寺由胡太后下令建造,寺前御道直通皇宫,寺东有太尉府,寺南有太庙。寺中矗立九十丈高宝塔,京师百里以外遥遥可见。河阴之变,皇宫嫔妃避难于此,听说永宁寺被契胡士卒损毁,寺内荒草满地,残破不堪。有朝一日,我定要将它修缮一新,恢复往昔的气势。”
明月踮着脚尖,张望永宁寺塔:“塔下就是皇宫吧?”
元颢登上高处,眺望洛阳城:“永宁寺塔下的铜驼街连接闾阖门与皇宫,尔朱荣的契胡骑兵就驻扎于闾阖门。与永宁寺隔着铜驼街的是国子堂,我小时候在那里求学,里面还有孔丘像,你见过吗?”
明月凝眉细想:“想起来啦,雕像好像不是一个人呢。”
“孔丘旁边的是颜渊和子路,雕像描述颜渊问政,子路问仁的典故。国子堂向南是太庙,供奉和祭奠祖先的地方,再向南是护军府,是虎贲军调军之所。”
明月扁扁嘴角,两个酒窝浮现脸颊:“厉害,都是不得了的地方。”
“还有更厉害的,御道西边的右卫府隶属羽林军,府南是太尉府,总管天下兵马。太尉府南有将作曹,曹南有九级府,府南有太社,社南有凌阴里,四季藏冰供应宫中使用。”
明月摸摸凉飕飕的耳朵:“四季藏冰?夏日炎炎也有冰吃?”
元颢爱怜地看着明月露出的小孩子表情:“冰不用来吃,宫殿四角有冰龛,一日之内添加八次,即使酷暑难当,殿中也是凉风习习。”
洛阳城死气沉沉,明月感到一丝恐怖:“城中好像一个人都没有,让人觉得怪异。”
元颢不知何时能够返回洛阳,脚步流连不舍:“河阴之变后,洛阳十室九空,难见人烟,遥想我大魏崛起漠北,道武帝直至太武帝百年间打下的锦绣江山,现在竟如此荒凉残败。”
“有马蹄声音。”明月竖起耳朵。
“走,我们去古阳洞。”元颢不知不觉与明月攀上半山,望见几匹战马冲入山谷,掉头下山直奔古阳洞。
元子攸带着长乐王府的亲信随从,从南边的开阳门出城,急匆匆穿越伊阙龙门,沿着伊水进入山谷,在古阳洞翻身下马,挥手让随从留在门外,踏入洞中,先看见跪于元祥供像下的元颢,目光一转,找到正在研究佛像的明月:“你们终于来了。”
明月眼睛转动,开玩笑说:“皇帝哥哥来了,应该跪地拜见吧?”
元颢走近,不动声色:“皇上好。”
元子攸沦为傀儡,急需元颢鼎立相助,并不以皇帝身份凌驾元颢之上:“我们是堂兄弟,不要客气。”
元颢无心叙旧,手指永宁寺塔:“永宁寺塔历历在目,可是建造寺庙的人却不在了。”
元子攸深埋的仇恨被这句话勾起:“胡太后和三岁元钊被尔朱荣沉于黄河!”
元颢复仇的怒火剧烈燃烧,语带责备:“洛阳城鸡犬不闻,祖先浴血打下的江山残破成这个样子,你却依然做你的皇帝。”
元子攸听出语气不善,没来得及解释。元颢抢先开口,一针见血说出尔朱荣企图:“尔朱荣攻入洛阳,刀刃加于皇亲,锋镝肆于卿宰,元劭和王元子正是你亲兄弟,高阳王元雍、司空公元钦、仪同三司元恒芝、仪同三司东平王元略、广平王元悌、常山王元邵、北平王元超、任城王元彝、赵郡王元毓、中山王元叔仁、齐郡王元温都是骨肉至亲,宗室亲王几被屠戮殆尽。尔朱荣这逆贼已有陈恒盗齐之谋,并非没有六卿分晋之计,由于四海不稳,根基未定,暂时将立你为君,使你成为孤家寡人,等他平息外患,你就会被一脚踢开,死无葬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