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郡主倾城容颜被一抹黑纱遮住:“就在这里,胡太后和三岁元钊被契胡士卒沉于河底,尔朱荣诓骗王公大臣去陶渚祭天,走到那个山包的时候,契胡骑兵从山谷中冲出,两千多人,一个都没活出去,丞相元雍以下,二十多名亲王同时遇难。”
元颢翻身下马,跪在河边,望着奔流而去的河水,他父亲元祥与元子攸的父亲彭城王元勰一样,同为献文帝之子,孝文帝之弟。他年少时便慷慨有壮气,先担任徐州刺史,防御梁国,六镇反叛之后,元颢兼左仆射、西道行台,出兵征讨万俟丑奴,频破贼众。葛荣横扫河北,元颢急任相州刺史,骠骑大将军,率兵前往汲郡,防御黄河防线。元颢与元子攸同为献文帝之孙,血脉极近,加上明月即将嫁给元子攸,更是亲上加亲。元子攸心里佩服这个比他大十几岁,手握重兵的堂兄,登基称帝发布大赦,授元颢为太傅,他已是朝廷中地位最崇高的三公之一。
他在洛阳的亲朋好友大多葬身河阴,回想少时嬉笑玩闹的往事,心中悲痛难止,向黄河三拜。
明月拉下黑纱,容颜照亮黑夜:“姐夫,我们去见子攸商讨对策吧。”
元颢抬头看看夜色:“这里离洛阳还有多远?”
“骑马还要半天。”
元颢向洛阳方向张望:“天色已黑,洛阳城门紧闭,我们先去伊阙龙门。”
明月不解元颢的安排:“姐夫,我们叫开城门吧。”
元颢离开前线,心中隐藏极大图谋:“洛阳城内到处是契胡骑兵,十分危险。我们前往伊阙龙门与子攸会面,商量对付尔朱荣,为胡太后和死于河阴的王公大臣复仇。”
元颢的小队骑兵在洛阳城外兜个大圈,向城南奔驰。平原渐尽,弯月依傍起伏山势,如影随形。山势渐高,香山与龙门山对峙,伊水从山间北流,犹如一座天然门阙,横贯眼前。
“伊阙到了。”元颢驻马远望,喟然长叹,“秦国名将白起曾经在此大破韩魏联军,但愿我能够像白起一样,借兵北伐,击破契胡军队。”
“伊阙龙门这么大,我们在哪里和子攸见面?”明月策马沿着伊水向山谷中奔驰,急于见到元子攸。
“跟我来。”元颢加鞭超过明月,顺着伊水向山中奔驰,在一座石窟前停下战马,恭敬叩拜后才大步而入。
洞内正壁造一佛二菩萨,主佛高髻,面相秀丽,身躯瘦削,褒衣博带,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方座。胁侍的菩萨像头戴宝冠,面容清秀,表情文静端庄,姿态优美。四壁和窟顶雕刻无数佛龛,碑刻和题记不计其数。明月轻轻抚摸精细繁缛的石刻线条,迷失在雕刻的迷宫之中,依稀望见元颢伏于侧面石壁之下,双手合十,发出啜泣之声。
明月目光扫去,在无尽的佛龛之中,一幅题记正处于元颢头顶,碑文落款为北海王元祥的造像,跪伏于地:“这里怎么会有姨夫的造像?”
元颢起身拭去泪水,向明月解释:“祖先信奉佛教,在平城时期便开凿云冈石窟,孝文帝三十多年前迁都洛阳,丘惠成主持主持宗室贵戚在伊阙龙门营建洞窟,这座古阳洞是其中最大者。我父也在此洞题碑供奉佛祖,这便是先父遗迹。”
明月郡主略通书法,手指在碑记的笔画间游走:“碑文上的文字非楷非隶,字形端正大方,气势刚健质朴,结体和用笔却在隶楷间,是什么字体?”
元颢手扶石碑,语气傲然:“魏国祖先兴起于草原,定都于洛阳,精研汉人书法,创出这自成一格的魏碑书法。我父题记更是其中精品,千百年之后,这不世书法将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