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护城河,我看不见他们了,连周围的喊叫声都小了起来——刚才被放倒的那几个Y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爬起来全跑了。“刚才肯定是他妈装的。”——我在心里说,可护城河边儿的地上分明有着红得发黑的血迹,因为没有干,被太阳映得闪闪发亮——我看了两眼,竟然觉得有点儿眼花,还有点儿恶心。
四周安静得有点儿快,让我不舒服了起来。我人生当中打的第一场群架——如果这场群架算我参与了的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我非但没有受伤,甚至连伤别人也没有。我突然担心起了高扬来,万一那Y中回过头儿来跟他拼命,我真怕高扬有什么闪失。
我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来,还没坐定呢我就想起了夏天,想起了末末。我正准备起身回去找她们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有点儿沙哑的声音:“现在的孩子都怕见血,动个刀子还要那么大惊小怪的。”
接着另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道:“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咱那时候耍钢丝锁武装带,身上走到哪儿都挂着把三棱儿刀……哪像现在啊,动个刀子就能拔份儿了。”
“没错儿没错儿!”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听说现在的崽儿们都流行什么‘谈判’,两边儿互相盘个道儿,然后勾搭勾搭着就变成一拨儿人了,和了!”
说到这儿,两人大笑。
我回过头去,原来那两人正是刚才我在楼顶上看到的修车匠与坐在修车摊儿的板儿爷。听他们的口气看来以前都不是善主儿,难怪刚才群架快要打起来时这两位爷都能那么镇定,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儿。
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就说了一句:“谁说我们怕见血的?”
修车匠与板儿爷同时抬起头来看我,我突然就后悔了起来,不仅因为他们的目光让人两腿发软,更因为修车匠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和那板儿爷胸口亮着的复杂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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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儿,你不怕见血吗?”修车匠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仿佛马上就要断掉,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乐呵呵的,显然他压根儿也没把我当回事儿,只不过是想逗逗我罢了。
“我不怕,高扬更不怕!”事实上刚才动刀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并且事实也证明了我在那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对那恐怖的一幕耿耿于怀。可当时的我却为了逞强而显示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至于高扬,那小子说不定是真的不怕。
“高扬是谁?”修车匠阴阳怪气地问我。
“高扬是我兄弟,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他拎着板儿砖去拍Y中的了!”说到这儿我竟然有点儿自豪,毕竟自己的兄弟敢拿板儿砖去拍初中生——这在当时我的眼里,可是件很有面儿的事儿。
也许是我那时候说话的声音太过于稚嫩,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把修车匠和板儿爷都给逗乐了。
板儿爷开口了,声音洪亮得像是在喊号子:“小娃娃,你们才几岁啊?说起话来一嘴的奶味儿。”
“我念小学五年级啊,高扬和我一样儿大。”我诚实地回答,心想我这么说他们肯定是不敢看扁我了,毕竟跟我们交手的是初中生。
修车匠仰起了他那张布满了刀疤的脸,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然后他对板儿爷说:“也就十岁十一岁吧,还有两斤胆子,都敢耍板儿砖拍比自己大的孩子了。”
板儿爷听了这话后大摇其头,因为脖子上的赘肉太多,一晃起来颤巍巍的很是好玩儿:“可不一定敢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