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1)

没有快递,我却在中午时分被噩梦吓醒。最近又开始重新做噩梦,比如昨晚的内容就十分好莱坞,凶杀暗算陷阱背叛,还有被追赶被杀害被抛弃,隐约也有一点暗示着财源滚滚的梦,我把它单独挑出来打电话添油加醋地跟我妈描绘一番,用来讨好她,顺便嘱咐他们多穿点,晚上我过去接他们直接到饭店。我妈说放心吧,我都看过日子了,今天是大安。我翻出阴历,用指头算了一下,果然是。这一套是我妈教我的,诸葛孔明的马前课。我在电话里说:“妈,每到大安那天我都会倒霉。”我妈说:“你别迷信了,空亡那天才是最不好的。”

确实是这样,大安是一个周期里面最好的日子,空亡是一个周期里最不利的日子,可是最近我变得越来越惊恐,每回差点把嘴唇咬出血之后我掐着指头一算,结果准是大安。为什么在我身上不好使呢,大安,身不动时,属木青龙,这个诸葛马前课里最好的日子变成了我一个人的黑色星期五,一到这天我就倒霉。我妈走传统文化路线,从小她就给我看各种民间传奇文化的书,还有《周易》,我从小记忆力好,给我看什么我都能很快记下来,看上去很唬人,实际上我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对我的教育剑走偏锋,而我对于这些思想接受得也异常的快。别的小孩在背小九九的时候,我已经会背诵易经八卦了。又一次小的时候开一个学前班联欢晚会,老师觉得我记性好,把我弄上台,让我讲一个古代的名人小故事。我站在舞台上,声情并茂地告诉大家: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孔融让梨。说完这句话我就傻了,站在那儿半天不说话,因为我只知道这个标题啊!老师刚想上台把我抱下来,我妈发话了:小北,你给大家讲个民俗小知识。我点了点头,说:彝历是以十二属相与五种元素(土、铜、水、木、火)加公母来表示的,纪年凡是属相逢单,不论男女,均是男命(公年),反之,均为女命(母年)。纪月单月为公,双月为母。凡属母年母月母日为最吉。台下的人全都傻了。

实际上我不信这一套,后来我妈还给我找了一位很权威的研究周易的老师,让我跟他好好学习,可我跟他请教的全是些小儿科,一般都是问他我考试会不会考第一名啊、最近有没有人暗恋我啊之类的东西。最后一次打电话给他是我跟樊斌吵架,吵得很厉害,我说师父你帮我测字吧,测个机字,看吵架能不能和好。我师父说,左为木,右为几,丙火烧木,几为口难封,不能和好了,割袍断交吧。结果我们没有绝交。几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和好如初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打车去接上我爸妈,他们看见我又一个劲儿地说我瘦了,这几乎成了他们跟我的见面语了,特别是我妈,从前我上一天学回来她也能觉得我瘦了一圈儿,要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我现在应该像根牙签儿那么大。我们到饭店的时候6点10分,离约定时间还差一会儿,樊斌一家还没到。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走到哪了,结果他竟然关机。我一愣,心想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至于给忘了吧,正咬牙切齿想着怎么办呢被我爸看出来了。

我爸说:“小北啊,樊斌怎么还没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爸你放心吧,他可能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们这不是提前来了吗?”

我妈有点儿不高兴了,接过来说:“按理说吧,他们家是应该比咱们早到的,再说我还以为樊斌今天会跟你一块儿来接我们呢。”

我说:“樊斌这不是出差嘛,也可能是飞机晚点了吧,再等会儿。咱先看看菜单。”

我爸接过菜单,心不在焉地看,其实心里很激动了,看着菜单频频点头,对着一道上汤豆苗的图片说:“嗯,你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父母。你们两个的事,等会得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办。”

“爸,我们不想太张扬,想旅行结婚。”

还没等我爸接话呢我妈急了:“旅行结婚怎么行?那家里的亲戚朋友总要请吧?结婚就是个形式,昭告天下我女儿嫁人了。”

我爸说:“别听你妈的。我们那一套过时了,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再听下人家父母那边的意见。”

我说:“这个你们别操心啦,把嫁妆给我准备好就行了,樊斌从前说过,他父母也是挺开通的人,应该不会反对。”

我妈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一个劲儿看表:“哎,小北,你通知这是几点?”

我说:“6点半,还差五分钟呢。”

话音刚落,樊斌父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房间。两家老人一通寒暄,像老熟人似的。

客气完了大家都坐下,才发现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樊斌他爹环视一圈,吃惊得很:“哎?小斌呢?出去了?”

我余光一瞥,看出我妈刚想接着质问,赶紧把话头抢过来,“伯父,樊斌可能路上有事耽误了,您先点菜吧,我再打电话催催。”

说完我赶紧出去了,站在走廊里杀人的心都有了,我黑着一张脸叫服务员进去点菜,走到安静的一角打电话。手机传来的依然是关机提示。接着给李理打了个电话,结果也是关机。我站在那里,一下子慌了,瞬间脑海里闪过各种画面,樊斌路上出车祸了滚在路边儿躺着,肇事的车跑了,警察接下来会通知父母,我以后活在对他的思念里生不如死,本来是要办婚礼结果变成葬礼了……

我妈从房间探出头,叫了我一句,说:“小北,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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