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打电话的是死胖子。死胖子是我中学同学,大名叫郑远东,从前跟我们玩得像哥们一样,没人当他是男的,由于长得胖,胸部也很大,所以大家都叫他奶妈。那时我们那个宿舍是全校出了名的女流氓据点,当时开门有个暗语,先敲门,然后门里的人问一句“没有最不要脸”,门外人答“只有更不要脸”就开门。
死胖子曾经很不识时务,他不知道我们的暗号,有一天到我们宿舍借东西,大家都睡在床上,他在门口敲门,我们说“谁啊”,他很大声地回答“我是东哥”,里面齐刷刷的一声“靠——”。胖子于是很无奈地说“我是郑远东”,里面异口同声:“滚——”最后胖子只好很小声地说“我是奶妈”,门应声而开。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高中毕业我们没考到一个城市,大学毕业以后死胖子去了遥远的非洲,在那里做驻外使馆的高级翻译。我们曾经在国内报纸的国际关系版块看到他被当地武装绑匪劫持并殴打的消息,后来他还在校友录上上传了一段录像,录像是非洲当地电视台的一段新闻,新闻里死胖子西装革履、慈眉善目,脸上贴着医用胶布,十分真诚和友好地表达了他对本次事件的谅解以及他本人对中非关系的美好展望。胖子当时的表情诚恳亲切,我见犹怜。
他上次回国是一年前,那时我还上着班,刚好在上海出差,在当地工作的几个老同学聚了一下,席间胖子长吁短叹,神色之间无比忧伤,感慨我们在国内作威作福。后来根据我们的分析,胖子虽然心中闷骚,可是由于生活在贫瘠的非洲,又从事了一份阳光明媚的工作,担负了各种目光里的期望和窥探,所以只能流连于各大黄色网站,长期压抑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果然,他回去以后在网上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上帝啊快发我个姑娘吧!
我带着无比亢奋的表情站在韩文静家的客厅里,一时间往事汹涌而来,不可自拔。直到韩文静从房间出来催促我走我才回过神来,我说:“文静,快,我有个特好的朋友从国外回来,晚上陪我请他吃饭,把王媛也叫上,他人可好玩了,你俩肯定会喜欢,今晚不醉不归。”
说完这话我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韩文静在旁边一直掐我,恨得牙根都痒痒,一看二老的表情我就知道完了,我在他们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毁于一旦了,背后指不定以为我把韩文静给撺掇成什么样了,文静拖着我就往外走,我假笑着说:“伯父、伯母,再见。”二位老人也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叫我常来玩儿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再见。”
一路上我都在跟韩文静讲胖子从前上学时的逸闻趣事,就连选戒指时也没停,文静也没以为我是给自己买,以为我买了送人的,随便挑了一款情侣的继续跟我打听胖子的八卦,把韩文静逗得哈哈大笑。
突然文静问我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的呀?”
“你不是刚失恋完就想寻找目标吧?”
“我才不喜欢胖子呢,他真的这么多年没处过女朋友啊?”
“他那地方连个像样的女的都见不到。”
“那不如晚上咱逗逗他吧?”
“行啊,怎么逗?胖子喜欢幼女型的,就是那种看起来与实际年龄不符、清纯可爱、看上去像高中生的。”
“那就好办了,全听我的。”韩文静说完就给一家KTV的领班打了个电话,订了间包房,又嘱咐了几句,紧接着让我约上王媛。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胖子告诉他地方,让他到时候直接过去。
他在电话里狂叫:“我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啊!”
我说:“还吃什么啊!我都安排好了,你赶紧过去吧。”
到了包房已经快11点了,韩文静和王媛先到了,在隔壁房间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地骂我。我把韩文静叫过来,又密谋了一番,半小时之后,胖子拘谨地出现在我面前。他还是那么胖,头发长了,皮肤黑了,不过看上去一点都不陌生,笑得那么熟悉,仿佛我们昨天还在一起吃过饭。
我把他拉过来,贴心贴肺地说:“东哥,今天吃饭不是最重要的,知道这几年你受苦了,今天找几个姑娘陪你喝酒,你自己挑。”趁他愣在那里,我走出门去叫了领班,然后又善解人意地坐回他身边。
一会儿,领班带着一队姑娘走进来,王媛插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当中显得清新可人、气质非凡。
我碰了碰他的胳膊,问:“有没有满意的?”胖子先是张大了嘴,而后低下脑袋,很勉强很羞赧地摇头。我又碰了碰他的胳膊,问:“好好看看有没有满意的?”胖子依旧很勉强很羞赧地摇头。我暗暗沮丧计划失败,心里骂这家伙装孙子装得真匀,只能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就在最后一个姑娘即将关上门的时候,胖子居然蹦出一句:“我要左边儿数第四个!”
他果然挑中了王媛!我和韩文静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立即看到胖子惊恐的眼神。
我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我说:“东哥你真搞笑,她们都随机排的哪有什么次序啊,你就说长得什么样儿的吧。”
胖子微微笑笑,嘴角奇怪地一翘,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就是那个看起来有点儿像大学生的。”
韩文静在一边儿笑得快要抽过去了,我掐了她一把,出去让领班把王媛叫进来。两分钟后王媛款款走了进来,我说:“我们东哥刚从国外回来,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今天你要把我们东哥陪好。”
王媛很会做,给我使了个眼色,马上走过去坐到胖子大腿上,胖子触电一样迅速弹开一边。王媛只能坐到一边,问他:“老板,您抽烟吗?”
胖子看了她一眼,很真诚地回答:“我不抽烟。”
王媛接着问他:“那您喝酒吗?”
胖子又看了她一眼,很真诚地回答:“呵呵,不会不会。”
王媛看着我挑剔的眼神,赶紧插块西瓜给他,问他:“那西瓜您总该吃吧?”
胖子大惊居然回答连西瓜都不吃。就这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我和韩文静一边唱歌一边用余光瞥着他们:我看不到,我听不到,天长地久的诺言……
终于胖子有些坐不住了,起身上厕所,我跟了出去,很神秘地问:“感觉怎么样?”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跟我说:“嗯,不错,挺弹手的,摸起来挺有手感。”
然后我折回房间,韩文静和王媛正在狂笑。王媛都快笑哭了,一边找纸巾一边说:“你这哥们怎么这样啊,死活都没敢碰我一下,就好像我有毒似的还老问我是什么毕业,为什么出来做这个,为什么不去多读书增长文化。”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三个人笑成一团。
胖子从厕所回来看到这样也基本上明白了,强忍着满脸尴尬,结结巴巴地说:“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们认识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啊!哪有不化妆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