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奇在放射科看完片子回到急诊室时,病人和穆百济都不见了。周立奇调头就往科里赶,刚出门诊楼就碰到了急匆匆向他走来的医务部医政科的侯科长。
前几年医务部成立医德医风办公室,院里不想增加机关编制,就让侯科长也兼了医德医风办公室的主任。平日里,只要一被侯科长找,大家就头皮发麻。
侯科长说:“周主任,你可是急死我了,满院找你好几圈了。”
周立奇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什么事?”
侯科长轻松地一笑,说:“别害怕,不是找你麻烦,是别的事。”
周立奇不解。
侯科长又说:“我大舅子他们单位的那个肾移植今天来市里办事,为了感谢你,人家死活要请你聚一聚。”
周立奇这才想起来,一年多前,侯科长是领了个外地的肾衰来做肾移植。由于家在外地的一个县里,来回不方便,术后的后续治疗就转到当地医院了。
周立奇问:“他恢复得还好吧?”
“还行,听说每顿又能喝几两了。”
“喝酒?”周立奇大惊。
侯科长说:“听我小舅子说,他们干推销这行的,什么本事丢了也不能丢了喝酒的本事,生活所迫,没办法!”
“这可不行,肾移植喝酒很危险!”
“所以呀,今晚你得去劝劝他!”侯科长将计就计。
“不行,科里还有病人,我得回科里。”
侯科长说:“不就刚才那肾衰吗?我刚从你们科出来,穆主任处理完了,已经上了透析,你就放心吧。”
周立奇还是坚持要回科里,侯科长却死拉着他不放:“都六点了,快跟我走吧,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一看表,正好六点,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半小时了,周立奇不再坚持,退回到门诊部的诊室里脱下白大褂就跟侯科长去了。周立奇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说是要劝病人不喝酒,他自己却被那病人劝着多喝了些。平日里,周立奇有点怵陶婕的那股子泼劲,喝了点酒反倒不怕她。昏暗的走廊里,手里拎着礼品袋的他拼命按着门铃。
“怎么喝成了这样?”门开了,陶婕义正词严地站在门口,一双美丽的凤眼瞪视着周立奇。
把礼品袋塞给陶婕,周立奇闯进屋子就进了厨房用大舀子接了自来水像牛一样咕咚咕咚喝起来。
陶婕追过来,一把夺下舀子:“怎么总是改不掉你这些坏习惯?你就不怕喝死?”
周立奇已经喝痛快了,任凭陶婕把舀子夺走,转身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大笑起来。
酒精让周立奇的面目变得红肿可憎。看着失态的丈夫,陶婕赶紧关上门,接过礼品袋扔在门后:“小心吵醒你闺女,瞧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儿,什么好事?”
周立奇突然想起没给琪琪买比萨,心里涌上一阵愧疚:“琪琪睡了?”
陶婕回答:“都几点了还不睡?”
周立奇似是清醒了些,压低了些声音说:“说好了给她买比萨的,还是给忙忘了。”
“别瞎惭愧了,我给她买了。”说着陶婕就打开了礼品袋。礼品袋里是一件咖啡色的女式羊绒衫,一摸,质地上乘。
拿到灯光下一看,颜色却一般,陶婕说:“大夏天的,送的哪门子羊绒衫?一看就是过季货!”
抖开一看,样式也不是陶婕喜欢的,于是她就把羊绒衫往沙发上一丢,“这人眼光够烂的,我可穿不了,还是给你妈寄去吧。”
周立奇又开始笑,陶婕不耐烦地问:“到底笑什么?有什么破喜事?”
“你猜?”
“我怎么知道!”
周立奇说:“今天做手术,一样的手术我比老头子整整快了大半个小时!”
“就是再快,也还是老头子名气大,对了,刚才姨妈在电话里说今天老头子的生日是科里给他过的,老头挺开心的?”
“当然开心,只是到半截就去门诊看病人了,你说这老头邪不邪?生日过了一半,说走就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还别说,我还真佩服老头这点!”
“你什么人啊?老头那么做你就夸他,要是我那样你就往死里踩咕!”
陶婕脸上忽生媚笑,责备道:“这你还不明白,谁让你是我老公来着?”
周立奇歪在沙发上慨叹:“给你做老公真累,天天不是受训就是挨骂。”
陶婕又抓住了把柄,马上怒斥:“那你想给谁做老公?村钰女士?”
一听陶婕又翻旧账,周立奇忙说:“别瞎扯了,快睡吧!”
陶婕扭着妖娆的身子去卫生间洗漱,周立奇打开了电视。
本科毕业那年,周立奇一直暗恋的同班女同学村钰追随一个男同学去了外地,为此他很是失魂落魄了一阵子。后来认识了陶婕,美丽活泼的陶婕很快就把周立奇带进了另一个世界,两个人结婚快乐地过起了小日子。谁知,就在周立奇快要把村钰忘了的时候,三年前她忽然又飞了回来。在北京同仁医院读完博士的村钰竟然被分到了省立医院眼科。不久,添堵的事又多了一桩,已经离异的村钰竟然嫁给了丧妇之夫刘先达。
婚礼上,聪敏的陶婕一眼就看出了周立奇的异样,从那以后,“村钰女士”就成了她的口头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