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灶披间门口,夏正帆轻轻敲了敲门,又叩了下锁扣。门应声而开,丁雪娥机警地审视了他一眼,侧身让路,待他一进屋,随手锁上了门。夏正帆转过身,环顾了灶披间内的环境,一张床,一个落地柜,就挤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间,留给人回旋转身的余地就很小了。灶披间紧靠厨房,没有窗户,整间屋子的通风条件极差。
看起来是密不透风的环境,隔音效果却奇差,楼上有人在咳嗽,隔了层楼板都还很清晰,引得夏正帆也很想咳,好在他自制力尚好,忍住了。靠意志力控制,只能管一时,室内污浊的空气,这样的环境,夏正帆不能多待,于己于人,都不好。
面对面时,夏正帆将三张通行证交给了丁雪娥,压低嗓门嘱咐说,“今日凌晨五点之前,你与老杨务必要与金勇志取得联系,一道赶往闸北火车站,乘六点钟那趟开往杭州的火车离开上海。到杭州下车,出站后,有人会手持一份杭州地图,在出站口等你们,那是接应你们的人。一照面,你们言,‘青山有幸埋忠骨’,对方应,‘白铁无辜铸佞臣’。接上头后,你们将特别通行证交与那人,之后由他带你们到杭州站。在那里,你们借用他们的电台与重庆总部联系,听候戴先生的进一步指示。好了,就说这么多,你可都记住了么?”
丁雪娥点了点头,当即复述了一遍。刚停下来,她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们走了,徐克祥怎么办?老杨不是说,最近几日,徐克祥就会被营救出来么。我能不能暂缓些时日,等徐克祥出来,再与他一道走?”
“不行!”夏正帆断然拒绝了丁雪娥的请求,“营救一事,别说是最近几日,恐怕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都不可能实施。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他暂时还算是安全的。”
“他不会是个殉道者吧?” 丁雪娥本想说“牺牲品”,话到嘴边,临时换了词。
“你僭越了!做我们这行的规矩是什么?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夏正帆神色不善,“你今天犯规了,念你是初犯。我就不向上报告了,这事到此为止。”
一通措辞极其严厉的警告一了,夏正帆借着房间内的蜡烛光,抬腕看了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了,留给丁雪娥与其他二人会合的时间,已不多了。
走吧!
丁雪娥脱下高跟鞋,装入手袋,跟在夏正帆身后,出了门,她就往门缝上塞了张叠了几叠的纸,一拉门,将门卡紧,随即轻轻用力推了推,一般小震动是震不开房门的。
做完这一切,她戳了戳夏正帆后背,两人便一前一后向厨房的方向挪动,而她的身子,一直藏在夏正帆的后背之中。走出甬道,夏正帆往客厅通往厨房的门口一站,丁雪娥趁机一闪而过,从厨房通往后花园的门,走了。
客厅里,麻将牌局还在继续,只有房东太太抬起了头,跟夏正帆打招呼,“任先生,你朋友的书写完了么?”夏正帆朝房东走了过去,浅浅一笑,“还要些时日吧,一日三餐,你还是命你家厨娘,放置她的门前吧。饭钱、房钱,我先替她结三个月。”
眨眼间,一叠钱就到了房东太太的手里。搭眼一看厚度,房东太太就知多付了,抬头假意要摆摆感谢的姿态。
不料,人家压根没当回事,早就无影无踪了。
真是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