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野猪做鬼脸(2)

“这事不算完,咱们回头还得谈谈。”银鱼先生威胁说。他赶紧坐到门边的单座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现在还是请您接着开车吧,就算没出这档子事,我们也已经够晚的啦。”

“这猪猡跳到大路中间,冲我比画这——个!”司机无论如何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不断地比画,那只野猪怎样作弄他。

银鱼先生气得满脸通红,额头暴起了青筋。

“要么您现在接着开车,要么我自己来!”

司机当然不愿意让他来。于是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一边给车子挂挡,踩下油门。

维布克在司机的背后,手指头点着自己的额头,闷住声笑个不停,憋得浑身打战。梅克斯透过玻璃窗直盯着那片灌木丛看,那只野猪一直还在那儿,它就站在那树丛后边!有几根小枝丫在微微抖动,暴露了它的位置。车子开动了,梅克斯转过身子接着看。就在那丛灌木从他的视野中消失的一刹那,他看见那只野猪的长嘴巴冒了出来,长长的嘴巴咧开了,吐出一条长舌头。

司机也注意到了。他透过车厢侧边的后视镜看见了野猪,马上再次踩刹车。全车人在座位上再一次被抛向前方。

“这野猪居然冲我吐舌头!”他的情绪十分冲动。

银鱼先生握住他的山羊胡子,努力克制自己,以免发作。梅克斯考虑了一小会儿,要不要站出来支持司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干。算了吧,银鱼先生同样不会相信他。

也许他自己也弄错了,他看见的也可能只是一片红叶,一片长长的红叶。

到最后下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重新碰面,到处回荡着互相问候的“姆——”。

维布克把手伸进她的小背包,扯出一把游戏用的发光剑。她把剑飞快地向前一指,站到梅克斯前边,故意大声地说话,让每个人都听得见,“别害怕,小梅克,我会保护你!”

面前没有能钻进去藏起来的地洞,梅克斯只好又把他的针织帽拉下来,快拉到下巴颏儿上了。可是羊毛织物哪里挡得住周围那些压低的嘲弄和讽刺的笑声?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头,一开始梅克斯还以为是哥哥罗比,刚想松一口气,可接下来他听见了手的主人的声音。

“有没有兴趣来一次骑小牛?要不脸上来一帖子牛屎?”凶神德拉克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

“把你的爪子从梅克斯身上拿开!”罗比径直朝凶神德拉克走了过去。凶神德拉克冷冷地笑了,“真够松包的,还得靠大哥来搭救,要是大哥刚好掉进粪坑里,屎埋到脖子上呢?那你还有一位勇敢的公主,挥着一根闪闪发光的大棒棒糖。”

“滚开!”罗比咬紧了牙关,握起拳头。

“等着我收拾你们俩!”凶神德拉克宣布,他龇出牙齿,嘴巴咧成一副狰狞奸笑的模样。顺手把梅克斯往前一推,撞向了维布克。

“我就在你身边,小梅克。”她立刻操心地、娇滴滴地说道,打算搂住梅克斯的肩头。可是他赶快往下一挫身,维布克抓了个空。梅克斯四脚着地,退回到朋友当中。他从舰东和康拉德之间冒出头来,嘲讽地说:“就你这小毛丫头还保护我哪!”

舰东和康拉德自己也正在努力隐藏到一帮叽里呱啦的女生后面,不想落在凶神德拉克的视线里。

“孩子们!”银鱼先生愉快地叫了一声,站到一个红脸膛男人身边。这人的身躯圆滚滚的,没长脖子,身子直接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他嘴里含着一枚哨子,头上一顶灰帽子摇摇欲坠,帽子对他来说太小啦。他用绳牵着三头母牛,好像是领着三只超大体形的狗。三只动物用它们深色的、湿润的眼睛打量着新来到的人们。其中有一头母牛的两只小犄角之间还扣了一顶帽子,帽子跟主人的很相像。

“这位是克劳泽曼(听着很像是‘笨人’)先生,埃波村这里的农夫,”银鱼先生给大家介绍,“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说:日安,克劳泽曼先生!”

所有的男生和女生,乖乖地拉着长调,呆板地跟着说:“日——安,克劳泽曼先生!”梅克斯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说的是:“日——安,劳泽曼(虱子包儿)先生。”康拉德把这名字歪曲成“瓦瑟汉”,就是水龙头,罗比把它篡改成“糟饵斯万”,也就是糟鹅,舰东喊的是“扫丝壳烂”,意思是破烂起重机。全体学生一窝蜂问好,乱糟糟的声浪淹没了这些新起的名字。不过几个男孩还是觉得可乐。

“这些呢,就是快乐的假期跳蚤包儿们,”银鱼先生介绍了学生队伍,“您将在我们这儿得到真正的快乐。”

“忧(呦)!”“笨人”先生唯一能想出来的,就这一个字。

“这么说,我们经您的许可,可以在您的草地上搭建我们的石器时代村,夜晚就在您家那个颇有冒险气息的干草仓歇息啦?”银鱼先生不断地搓着手,每说完一句,便鞠上一躬,好像“笨人”先生是个中国皇帝。

“哪——儿啊!”“笨人”先生冒出来一个否定的回答。

银鱼先生的锥形胡子都竖了起来。“我们不是讲好了这一条的吗?”夏令营指导员的火气上来了。

“有!”

“那现在怎么回事?行,还是不行?”银鱼先生神经质地把胡子尖塞到嘴中,好像要咬断它。

“干草窝(屋)倒呦,要西(睡),上猪舍啦。”

银鱼先生真的咬着了胡子尖,咯吱作响呢!

维布克的伙伴伊洛娜阴森低沉地说:“猪会把猪瘟传染给人。人的手脚会发黑,烂掉。猪还会……”

“闭嘴!”银鱼先生转身训斥了她一句,不过赶快又换上了他的国王式微笑,“我只是想说,谢谢提示,伊洛娜。”他重新转过身去对着“笨人”先生,那位正在用脚指头前后跷动,身体随之摇摇摆摆。“您这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睡吗?”

回答是耸耸肩。

“我妈说了,每年都有三个小孩儿从某一个露营地失踪,再也没回家,他们就那么永远消失了。”伊洛娜干脆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你希望你碰上这种事还是怎么着?”梅克斯叫起来。

银鱼先生快要爆炸了。“肃静!”他吼了一嗓子。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一下子涨红,像个气球。“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带来了三顶大帐篷。我们搭建一顶女生帐篷,一顶男生帐篷,我自己再用一顶帐篷好了。”

康拉德倒吸了一口气,耸起鼻子:“那不行,我受不了啊!”

“你当然可以去难缠的维洛玛那里。”罗比建议。

银鱼先生轻声地数着面前的人头,抱怨起来:“这也太多了,我们需要更多的帐篷。可我们上哪儿去弄呢?”

“笨人”先生张了张嘴,好像要说点儿什么。银鱼先生满怀希望弯下身子,凑了过去:“是,哪里?”

“不及(知)道!”“笨人”先生声明,神情看上去挺骄傲的。他那三头母牛翕动下巴,嚼着反刍的草料,看上去就好像凑在一块儿扯闲话呢。

所有参加夏令营活动的队员,这会儿都瞪着银鱼先生,满肚子疑问。

“我妈说了,假如指导员是个笨蛋,那么夏令营营地可能很危险!”伊洛娜又说上了,还是那种阴沉沉的声音。

这回可完了。银鱼先生先是大跺其脚,他脚上穿的可是沉重的系带大皮靴。然后全身从膝盖开始发抖,两臂在空中挥舞,震颤,好像摸着了电门。他仰面朝天地发出了一声喊叫,简直能把人猿泰山从树藤上震下来。他的怒吼像一座爆发的火山,这时候学生们个个都想躲到别人身后去。

他的大发作来得正是时候。罗比裤袋里的蓝色手机又像学校的上课铃那样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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